第67章决赛低头听歌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拽他：“你怎么醒了？”他按灭手机，把那团软软的东西圈在怀里，笑着说：“这就睡了。”“赶快睡，我陪你一起睡啊……”夜很长，但终究会有星光，也很快就会天亮。因为睡得早，第二天醒的也很早。江筱然醒的时候，顾予临正靠在床沿穿衣服。她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才说：“可能会降温，多穿点。你们今天排练吗？”顾予临把卫衣套好，答：“嗯，就在录音棚里，不会有事的。”她伸手去捻了捻，卫衣的确是加绒的。他穿衣服特别喜欢简单款，颜色以灰色和深色系为主，但又不是简单素净的那么一件，偶尔会有点数字或者小logo。真是从内而外都是她喜欢的样子。“我不耽误你了，”她又缩进被窝里，“你快去练习吧。先找到唱什么歌最重要。”顾予临：“已经想好了，练几次就没问题了。”江筱然好奇道：“唱什么？”他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筱然：“……”难不成又是给她的什么惊喜？她正思索着，听他说：“好了，我先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江筱然：“今天下午回，明早有课。”顾予临：“总决赛能来吧？”江筱然：“肯定能啊，到时候把赵嘉映和李嘉垣带来，如果你还能拿到票的话，把我另外两个室友也带来。”他笑：“好，那等下我叫司机来接你回去。”“知道啦，”她催他，“你赶快去排练吧。”“有事打我电话。”“嗯。”……门关上之后，江筱然休息了一下，就起床刷牙了。刷过牙后没多久，酒店的人把早餐送上来了。江筱然例行刷了刷微博，又在私信栏里找活干，一条条筛选下来，很快就到了下午。顾予临发了接她的车辆信息来，又嘱托她要注意安全。核对过信息之后，江筱然安心地上车了。b城已经恢复了宁静，雨后的空气清新凉透，被水洗过的景致都焕然一新。路面上还残存一点点小积水，折出一道道波光。她有点恍惚，出神地看着窗外，看了会儿，才在室友群里发消息。“我要回去了，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带好赵嘉映和宋葵的“存粮”，帮许礼捎了杯奶茶，江筱然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许礼最先来开门，她一笑，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辛苦啦。”江筱然笑：“这有什么的，你们还不是经常帮我带东西。嘉映呢，还在睡？”赵嘉映从床上探出一颗脑袋，朝她谄媚地笑：“我没下床而已，快，把我的精神食粮拿上来。”“你在床上吃？”江筱然嫌弃道，“牙都不刷？你咋不懒死呢？”说罢，把她那一大袋零食给扔了上去，还笑着问：“加软给你报销吗？”“我日，”赵嘉映突然坐起来，“我今天要跟他出去看电影，我忘了！”江筱然：“……”赵嘉映赶快从床上爬下来，飞快地收拾东西：“幸好你提醒我了，筱然爱你么么哒。”把宋葵的东西放她桌上，江筱然抬头看了眼宋葵的床，许礼这才小声跟她说：“她昨天包夜去了，回完你的消息就上床睡了。”江筱然看了一眼这鸡飞狗跳的大学生活，默默坐回位置上开电脑了。跟顾予临报完平安之后，她继续筛选剧本。选来选去没选到合适的，倒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制片人发消息来了：“筱然，这边有个古装剧的电视剧项目，宫斗加谈恋爱，想不想写？”江筱然：“好啊，有什么要求吗？”制片人：“那边不抗拒狗血，而且狗血的古装剧好卖，要求就是感情戏好看，宫斗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好让人猜不到剧情。”江筱然：“好啊，那我这几天先写个大纲给你。”那边发来一个“ok”的手势。古装剧确实好卖，只要制作班底好，演员找的还不错，收视率就能不错。当然，想要大爆肯定是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能少，江筱然也没往那方面去奔。那段时间除了上课，江筱然就是在想大纲，好不容易有了个清晰模糊的轮廓出来，记了两笔，就到《余音绕梁》总决赛了。顾予临拿到了五张前排的票，江筱然带着整个寝室和李嘉垣一起去看了。从傍晚开始，“《余音绕梁》总决赛”的话题就已经上了热搜，官博还在跟群众互动，要大家猜猜谁夺冠的可能最大。为了保留新鲜和神秘感，就连三位参赛者的曲目都没有公布，真是吊足了胃口。只是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余音绕梁官方微博：底下的评论也是真的很精彩。顾总的小棉袄：alice的共鸣：……粉丝们居然已经开始带tag刷话题了。有大粉控场，有一致的行动，分工明确，言辞温和。江筱然这才完全确定，顾予临真的已经红了。当然，热评前几都是粉丝们官方的宣传，再往后，就是路人们的评价了。一盏浮生尽：露露今天撸串了吗：空耳：社会你小甜甜：神枪手：叫爸爸：……江筱然看着五花十色的评论，看曲一的粉丝强行洗白，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人设谁都能卖，至于会不会倒，观众买不买账，就得看个人了。粉丝再能洗白，都扛不住你爱豆突然脑袋短路的那一锤子。情商低的一锤子一旦砸下来，没有足够的作品和能力支撑，离艺人扑街也就不远了。作品不好，情商低就是情商低；作品好，情商低就是耿直。签约了之后，顾予临的待遇已经越来越好了。譬如江筱然他们再也不用独自出发，会有专车来接应他们。宋葵进车子之后，还小声跟江筱然说：“第一次坐豪车，有点激动啊！”江筱然：“……”许礼小声应和：“我也是。”宋葵：“然总，等下我能在上面自个拍不？”江筱然笑着说：“拍吧，没事。”路上，赵嘉映还在八卦：“今晚唱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啊？”江筱然：“我真的不知道，他不告诉我。”李嘉垣说：“那我估计真是要给你什么惊喜了，上次也是这样。”“想多了，”江筱然舔唇，“还能给我什么惊喜啊。说实话，我这次心还是吊着的，我总觉得曲一在憋一个大招。”李嘉垣：“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曲一肯定干不过顾予临，他就是不甘心在那儿垂死挣扎呢。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啊，这么点场合都搞不定，以后怎么干大事。”赵嘉映拍他：“大事要干，江筱然也要干。”整个寝室的人早已经习惯赵嘉映的黄腔，江筱然瞪她一眼，她嘿嘿一笑。到了。车子刚停下，坐在旁边的李嘉垣立刻打开车门，拖着赵嘉映的脖子下了车。赵嘉映：“李嘉垣你要谋杀我吗？！”李嘉垣接话：“这位同学，我扫黄的！”宋葵：“快快快，快把她给扫走，求你了，因为有她，我现在看东西颜色都是柠檬黄。”……大家闹着走进了现场。黑压压一大片。找好前排的位置坐下，江筱然回头去看大家举的灯牌。嗯，顾予临的人气果然是压倒式的。没过多久，屏幕亮了一下，开始放前三强的介绍片了。介绍片里是一些顾予临比赛的剪辑。从他初赛的时候那首《朽》开始，唱完之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却因为摄像机的机位问题，而刚好像是在对着镜头笑。旁边的妹子捂着胸口指着上面说：“这这这就是我入饭圈的惊鸿一面啊！看一眼就狗带了！”另一个抱着灯牌的女孩子说：“没出息，我才不像你，我不会轻易地狗带！顾总辣么好看，你心理素质这么低，不得分分钟被好看到去世吗……”《灯光》的表演中，他身穿黑色风衣，脚踩一双英伦风十足的靴子，手扶着话筒，眼底泄出来一丝轻蔑，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那个抱着灯牌的妹子说：“啊！我也去世了！”江筱然笑着想，他们起码还能说这么多话，她第一次作为粉丝见到顾予临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字不断地重复——啊啊啊啊啊。看到别人还能尚存理智地指点优劣，看到他之后，就只会“啊”了……赵嘉映指着正在唱《飞驰》的顾予临，跟李嘉垣说：“就是这场比赛我没看成，教官喊我们下去集合。”李嘉垣：“这个我知道，当时我准备去洗澡，衣服都脱了，又给穿回去了。”……画面又跳到《共鸣》的表演片段，他们隔着一道屏风对唱。赵嘉映拿手拱她：“说实话，我以前看一部韩剧的时候，因为男女主角真的在谈恋爱，所以很简单的情节看着都特别有少女心，我觉得你们俩就属于这个情况……虽然是在唱比较悲伤的情歌吧，但还是感觉甜甜的……”后面的表演也次第放完。紧接着是曲一的。这么总结着看他的表演生涯，不难发现，他的曲风好像在逐渐向顾予临靠近。原来一场场看发觉不了，现在这么一总结，就明显了。然后是金晋的。江筱然对他的歌没什么映像，就只记得那一头金灿灿的头发。金晋唱摇滚较多，属于能跳着舞high翻全场的那种。三个介绍片放完，解释完之后，主持人出场了。“欢迎大家在每周六晚十点准时收看《余音绕梁》！”底下响起鼓掌声。“不知不觉已经陪伴大家十一个星期了，过完今天，这一季节目也要和大家说再见了。我们一直秉持着巨大的诚意，去完成和大家每一次的会面。今天，舞台上所有设施再度升级，灯光音响达到国际化配备，也将请上国内最好的伴奏老师们，来给大家献上一场饕餮盛宴！”“《余音绕梁》全国三强已在后台抽签决定好顺序，让我们用掌声鼓励一下厮杀到最后的三位！因为四进三的决赛中顾予临拔得头筹，所以他只用参与下半场的冠亚争夺赛；上半场的时间，让我们留给曲一和金晋！”李嘉垣把手拢在嘴前，做了个喇叭的形状，大声尖叫助阵。“先上台的是五号金晋，抛弃他一贯的重金属摇滚风，这次他将为我们带来——《说谎》。”江筱然大约能猜到，金晋的能力也许还算不错，但在曲一面前没什么挣扎的余地。果然，一首歌唱完，感情和高音处理得都很不错，只是细节欠缺。这场比赛是冠亚季争夺赛，三人之中先选出季军，优胜的那一位，跟顾予临角逐冠军。曲一依旧挑了一首非常难唱的高音歌曲——《挑衅》。拼高音，金晋拼不过。没什么悬念地，统计了成绩之后，主持人在台上祝贺：“恭喜金晋成为本届《余音绕梁》的季军！”“接下来，就是曲一与顾予临的冠军争夺战，让我们拭目以待。”中场休息之后，按照抽签顺序，还是曲一先上台。顾予临跟曲一的正面比拼，是大家最想看的一部分。面对劲敌，大家会拿出全部的实力一较高下，突破自我。而他们会怎么选择突破？此刻，所有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回想官方微博里说的“风格颠覆”，期待不已。主持人低声念：“有请曲一带来风格颠覆之作，原创情歌《想》。”整个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大家大声尖叫起来！唱了十期的人突然唱出了一首原创歌曲，不就相当于在跟顾予临做正面挑衅么！顾予临作为节目的金牌选手，原创的标签早已贴在身上，此刻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揭走，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以往两人还算是在两个领域里，这下在一个领域中，高下不就能立判了吗！粉丝大声尖叫：“一一加油！”“相信自己！我就知道我们一一是在憋一个大招！”漫天尖叫里，宋葵奇怪地说：“唱原创？！这是想折腾自己，还是想折腾顾予临啊？”许礼看着台上：“不知道他的歌怎么样。”江筱然：“不随便发表意见，先听听吧。”……曲一穿着白色的西服走上舞台，伴奏开始播放。入耳的第一感觉，说实话，还不错。是柔和的情歌开头，无功无过，不会让人觉得太突兀。曲一在舞台中央站定的时候，前奏也完毕了。江筱然静待他开口：听，耳机里回旋的那首你最爱的歌我，又不自觉唱着仿佛你就，近在眼前了曾，真切地拥有过怎么眨着眼就仿佛消失了想，每一秒的温热这场景仿佛复刻是，你走前的离歌像刺一样疼着，也醒了一个漂亮的转音过后，他低声吟唱：复原曾相爱的蜜语曾争执的言语，勾画未来的希冀复原不了你找到彼此疯狂回忆崩溃地离去却找不到你离开的原因是爱过的吧恋人对视的目光里有激荡的回音可回音漂流了几里，就只剩下孤寂不该再沉溺，要仔细看你的爱意这最后不该是我问别人你是否动情曾经弱水三千只要一滴一饮而尽而今意乱情迷却在找寻貌合神离爱情过了你想要的保质期可隔夜就丢弃，也有陪伴的痕迹拥抱过空气，也好过梦醒后就分离……曲一是天生的好嗓子，唱得了高音，情歌也不在话下。唱完后，姚瑶带头鼓掌：“这是你第一次唱原创吧，歌是什么时候写的？”曲一：“前几个星期，想到了以前的恋人，写这首歌送给她。”“嗯……怪不得，今天你的歌声里少了以前那种感觉，不油腻了，感觉很清新，可能跟想到自己恋人有关吧，”姚瑶笑，“曲子写的也非常不错，情绪把握得也很好。看来这次比赛你用尽全力了啊。”赵嘉映在底下跟江筱然讨论：“是吗？我觉得没有顾予临写得好。”宋葵跟许礼异口同声：“我也觉得。”江筱然：“词没有顾予临写得好，有点幼稚，曲子也没他写得好。但是胜就胜在……新鲜，曲一唱原创，多稀奇，估计能吸引一票才华粉？”李嘉垣摇头：“不行吧，顾予临出来了，他哪还能吸引才华粉。我太期待顾予临会拿什么碾压他了！”顾予临当时的话还言犹在耳。“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江筱然不自觉带上点笑，以手支颐，笑着说：“我也很期待。”几个评委分别点评过之后，顾予临要出场了。主持人问观众们：“你们有没有看过夜空？”观众七嘴八舌，有的说看过，有的摇头。主持人说：“那星星总看过吧？”可能是涉及到顾予临，很多粉丝都活过来了，江筱然旁边这个大声喊：“顾总就是我们的星！”因为离得近，主持人都听到这个呼喊了，笑道：“唱惯了原创，这次让顾予临给我带来点新鲜的——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请大家仔细聆听。”大家一听到这歌名，立刻就炸了！今晚这是怎么了，曲一唱原创，顾予临飙高音？！巧合还是故意？两个人都不唱强项了，到底谁会赢？舞台灯光全部熄灭，只是隐约中，看见有人从后台走出来。深蓝色的灯光慢慢点亮，从他身后投射过来，灯光并不亮，乍然望一眼，只觉得台上的人影朦朦胧胧的。他身后的屏幕里是银河与星空，银白的一道点缀在天幕里，散发着清幽的光辉。一两颗星子陷入如丝缎般柔软的天空里，发不出耀眼的亮光。他整个人像是跟星空融为一体，构成一幅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画面。有人低声惊叹。“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得我连单反都拿不起来……”他闭着眼，随着前奏和歌词一同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还想起了她。那一年跨年夜，他一个人在家写东西，本要习惯这样的冷清，却突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出房间去看，真的看到了她。那晚她的鼻尖被寒风吹红，脸颊也是，只有那双眼睛，明澈透亮，满载光辉。就像是夜空里，最亮的星辰。“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他的嗓音沙哑，夹杂着些许不可自知的温柔。像是溪水中淌过卵石砂砾，砂砾随着水流摩挲过光滑石子的背脊，质感是粗糙的，却在水流的冲刷下，而带上了平滑瘙痒的触觉。江筱然手心发烫，喉咙发干。歌手演唱一首歌时，有没有代入，听众只要稍微认真点，就能分辨出来。而代入得越强，大家所体会得就越深，也感触得更深。顾予临的情绪饱满而脆弱，让人害怕，会不会就像悬崖上脆弱的拱桥，稍稍触碰一下，就折朽了。太鲜活的东西，就不真实。太用力的情感，让人心生畏惧。奇怪的是，他每唱一句，身后深蓝色的灯光，就暗上一分。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唱到最后，全场黑暗时，会迎来怎样的效果。顾予临往后退了两步。“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昏暗的灯光里，他们四目相对。只是那一刻，电光火石，火光迸现，情绪汹涌澎湃，像黑暗里穿行的一只大手，准确地攫住她的心脏。那一秒，像是一万年。而万年之后，他对她唱。“——越过谎言去拥抱你。”她眼眶一热，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出眼眶。他曾经读懂过她的害怕，读懂过在她剖白内心时候的惴惴不安——她怕他往后很难再完全相信自己。他那时候没有说，却在这千千万万的人面前宣誓。不要怕，越过谎言，我来拥抱你。此后星河壮丽，宇宙浩瀚，我都陪你看。“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oh/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他情感充沛，声线清冽。大家随着他的歌声，陷入他的气场和星球中，那个世界里万物萧瑟，黑暗荒芜。因为舞台上越来越暗，看不到什么了，很多人索性直接闭上双眼，跟着他一同探索。好像身处宇宙之中，脚下虚无，手可摘星。黑暗的时空渐次重叠，又逐渐抽拉出，一道绵长的明光。预感到什么，大家一点点睁开眼。舞台的玄机这时候才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