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公子季(6)(1 / 1)

作品:《九鼎棋—风临城之百虺入城

公子季继续阐述:“多亏了有对金乌神的信仰,才把风临城凝集起来。可过去六十年间,由我们的父辈开始逐渐淡忘了金乌神,百姓如何不觉察?也是因为金鱼族没能请来金乌神,城中百姓对太史族更生嫌隙。我所做的,不过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从古籍中查证金乌神和太史族的关系,譬如,人人都能言的金乌神,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在东海的哪里?——这也是我研究东海路线图的原因。还有,太史族的城主之位,最初是如何从金乌神手中得来的?听父亲说过陈年往事,他继位的时候,出海寻找过金乌神,当然结果并没有找到。而我们祖父继位却请来过。为什么父亲请不来金乌神?还有我们的大哥——唔,这可是个禁忌话题。父亲和母亲早就避而不谈了。”

公子尨最喜欢为二哥保守秘密,今天这个庄严隆重的场合,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作为拥有继承城主之位的本家血统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因此说的每一个字,全部发自肺腑:“二哥放心,咱们共同的秘密,难道说出去给别人听?我记得二哥当年还私自跑出去寻找大哥。其实那时候,我是知道二哥打算的,可也没走路风声。”

往事历历在目,公子季回忆着那场无果的出行,十分感慨:“是星辰塔察觉到我偷偷出海。师父她足不出户,便知风临城里发生的事。当年父母掩盖了大哥阳出海却再也没能回来的事,一直说他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成为了金乌神的座下使。我还很小不懂事,不知道这些说法只是为了掩盖风临城迎请金乌神的又一次失败。”

公子尨怅然道:“我也很想阳大哥啊。”

“这件事过去太久,让父母心肠断碎,苦不堪言,我们不要提起了。总之,太史族已经有两位继承者,东海寻金乌失败了。”

公子尨神色严肃,深受公子季感染之下,思路渐渐开阔:“那么金乌神真的存在吗?过去我只以为是个笑话。其实就算现在想想,也觉得无比遥远。父亲和伯父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祖父请来的金乌神,也就是个体型比较大一些的禽类,我不记得听说它施展了神迹。大哥、二哥和我这一代,更是全都没见过。二哥,我要是说,眼见为实,你也别责怪。城里百姓大概也是这么想,毕竟六十年过去了,快一些的,家里第四代娃娃都生了出来,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况下,代代相传的故事,越传越失真。也怪不得他们逐渐淡忘了金乌神呀。”

公子季敲着毛笔,重复:“四代人、四代人。想我风临立足千百年之久,寥寥四代人六十年间,就几乎忘了个干净。人类的记忆啊,实在太难长久了。所以我一直希望能从古籍中找到根据,适时复兴金乌神信仰,重新聚民心、汇民力。这些都需要以史为鉴、以史为证的。”他看着公子尨的眼睛,低声认真道,“我想做的就是这些。”

正是因此,身份尊贵的风临城二公子,心甘情愿找了几位老先生当学徒,一当就是八年,之后一头扎进灰尘堆里,整日忙碌不歇,乐在其中。

公子尨惭愧道:“还是二哥有志向。我就不一样啦,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追追姑娘就好。”

公子季微笑:“那是因为不到时候。我也是在得知大哥去世后,不自由主就开始想了。”

“跟大哥有什么关系?”

窗外,微风垂着刚长出几个嫩芽的柳条婀娜飘浮,今年春天一定还是繁花似锦,美如画卷,不知东海海面上的风浪,是否也如风临城的春色一样平静怡人。

公子季遥望东方:“因为下一个继承时出海的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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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尨从来没有如此认真仔细听完任何人说的长篇大论,整个过程中,他一会儿拍手称赞,一会儿肃然起敬,一会儿自责懊恼,一会儿重燃希望,总之,对二哥宏伟蓝图和执着细致的精神,佩服到五体投地。

公子季也越说越激动,他修养一向良好,温文尔雅,心态平和,而现在的他,双手握拳,面色翻红,眼神发光,虽然还在端坐着,可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他早就坐不稳了,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书库里瞬间把所有古籍修复好,或者立刻开船出海找到金乌神。

交谈许久,公子尨才想到,这回来找公子季,原本是想从二哥嘴里套话闯旌旗阵,怎么聊到复兴金乌神信仰,守护风临城这么崇高的的大业了?他开始心里打鼓,反复想着:那我到底还要不要问崔凝和旌旗阵?二哥的起点这么高,我只问崔凝,不问修复古籍和迎请金乌,显得十分低俗,真是难堪啊。

这个念头一出,公子尨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放弃崔家小姐,服服帖帖跟从二哥修复古书去。

所以,公子尨几乎脱口而出“我也要学修复”。

幸好他反应得快,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刷落灰尘一个力大,估计把上头的字也给擦没了,而且公子季整日埋头书房之中,近似于清心寡欲。叫公子尨放弃外面花天酒地,放弃追逐崔家小姐,还真舍不得。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深深的羞愧懊恼。

那么,到底要不要现在跟二哥问星辰塔和旌旗阵呢?要是问的出答案,今晚就可以再闯阵啦!

崔小姐莞尔回头时,单边嘴角翘出来的笑意,突然出现在公子尨脑子里——就是为了这个笑啊!他白白走了一天一夜——哦,不,是四天三夜!

浑身突发的骚动压倒了对于更加崇高伟业的追求。公子尨小声在心里道歉:金乌神啊,别怪我心思不坚,二哥真说的我动心了,你真的很重要、很伟大;可崔小姐——我喜欢了崔小姐那么那么久,现在得不到他,我吃不下也睡不着,哪儿还有心思给你修复书去,哪儿有心思给你研究航海路线去?还是等我得到了她,结了婚生了娃,我心思安定了,再来好好给你上一炷香,到时候不管你吩咐什么,我公子尨全部招办不误!

这样的自我开导,他很快恢复了精神。

看来头顶上的神灵始终比不过眼前女人。公子季的肺腑言辞,终究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