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心中便清楚了。

“二小姐，老夫人这处您宽心，但您也要多保重……”刘妈知晓稍后换了喜袍，披上凤冠霞帔，就不能再接下盖头说话。

“刘妈放心，日后府中有事，记得差人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安心。”温印吩咐一声。

刘妈应好。

言罢，温印又凑近一步，低声道，“刘妈，还有一件事，要你帮我。”

刘妈看她，“二小姐说。”

……

屋中，喜娘们上前给温印穿上喜袍，而后准备梳妆。

喜娘都是宫中遣来的，却不是宫里的人。

早前只知永安侯府的二小姐，今日要嫁给废太子冲喜，却没想到侯府上下是这样的光景。

大红色的鲜艳喜袍和府中挂着白事的白布形成鲜明对比，喜娘们也不似从前的健谈，纷纷敛声，除却必要的言辞，几乎都不开口。

“新娘子，要上妆吗？”为首的喜娘问起。

眼下毕竟是大婚，但府中有白事……

温印看向铜镜中那身大红色的喜袍，淡声问道，“今日的侯府，你觉得合适吗？”

“二小姐……”几个喜娘都低头。

温印平和道，“我知晓你们有差事在，也难做。但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大家都好做。”

为首的喜娘心中唏嘘，而后松了口气，“是。”

最后喜娘们上前简单替她涂了一层脂膏，上了些许唇侧，近乎是素颜了，但架不住新娘子天生丽质。

喜娘们心中都不免有感叹，若是平日的新娘子有这幅模样，不知上了新娘妆当有多好看！

但好端端的侯府二小姐，就这样嫁入……

听说病榻上的那位，都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喜娘们不敢出声。

等喜袍穿好，妆画好，也带上了首饰，披上凤冠霞帔，刘妈也来了屋中。

“辛苦各位了，刘妈。”温印吩咐了声。

刘妈上前，分别往喜娘们手中都递了银子。

喜娘们都意外。

原本这桩亲事，谁也没盼得会得赏银……

喜娘们面面相觑，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赏银里，刘妈上前，紧紧握住温印的手，“二小姐，老奴来送送你。”

收了银子，喜娘们都不好作声。

黎妈不动声色将东西赛到了温印手中。

温印接过。

……

吉时早就过了，但天家下旨定好了今日是婚期，便谁都担不下这个责任。

喜娘给温印盖上喜帕，又有喜娘搀扶着温印往老夫人屋中去。

李裕在病榻上，自能来迎亲，只能是喜娘扶温印去老夫人屋中辞行。

盖上红盖头，就不能再同喜娘之外的人说话了。

喜娘代为开口，“新娘子来辞别祖母了。”

喜娘扶着温印，温印朝着祖母的方向作揖。

隔着喜帕，温印看不见祖母，却能听到祖母的声音里带着轻颤，“我儿，否极泰来，平安吉祥。”

旁的人家，家中有女儿出嫁说的都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相敬如宾”之类，但老夫人这处的“否极泰来，平安吉祥”几个字却应景。

短短一句话，喜帕下，温印再度红了双眼。

苑外迎亲的鞭炮声响起，温印转身，才又听到祖母的轻泣声……

这是温印第一次听到祖母的哭声，像刀子碾在心口一般。

苑中，有内侍官的声音响起，“哎哟，真晦气！放鞭呢，还有喜乐呢！”

旁人提醒，“茂竹公公，不好吧，府中还有白事呢……”

名唤茂竹的内侍官戏谑道，“放！越热闹越好！”

温印眸间微滞，记住了这道声音和名字。

周遭格格不入的鞭炮和唢呐声中，喜娘扶着温印出了侯府，上了花轿。

花轿起，喜娘跟在花轿一侧。

这一幕并不陌生，温印在早前的梦里便梦到过。

也梦到李裕病重，尚在床榻上昏迷未醒，来不了迎亲，也没办法拜堂，是喜娘抱了一只公鸡代劳，方才的爆竹声和喜乐声中温印听到了公鸡的声音。

这一路的喜乐声不断，同梦里相似。

永安侯府离东宫不远，但李裕已经是废太子了，自然不会还留在东宫中，眼下东宫的主人，是李坦……

盖着喜帕，温印也不知花轿是去往何处的，但行了这么久，约莫当是京郊了。

李坦有多讨厌李裕，这日后的路就有多凶险。

废太子这样的事不常有，但她也听过，但凡太子之位被废黜，多会给封号，但李裕没有；没有封号的废太子如同庶人，却未必有庶人日子好过。

等花轿停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喜娘扶她跨过火盆。

府中没有宾客，也并不热闹，而后的拜堂也只有司仪的声音，喜娘抱着公鸡同她对拜。这些温印都梦到过，所以反倒平静，不似上次半途梦中醒来时，额头渗着丝丝细汗，良久才反应过来。

但司仪口中那声“礼成，入洞房”响起，温印还是愣住。

她真的，成亲了……

抱着公鸡的喜娘，牵着喜绸领了温印至洞房处。旁的喜娘上前，扶温印坐床，床下铺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坐下时，能听到咯吱声。

新郎官行不了洞房礼，是喜娘替她揭下的喜帕，口中说着祝辞，“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温印自己摘了凤冠，轻声道，“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喜娘们纷纷朝她福了福身，相继出了屋中。

红烛摇曳，满眼大红喜庆之色。

温印环顾一眼，继而低头看向床榻上的李裕，蛾眉不由微微蹙了蹙。

这是有多恨他，才会这样……

“黎妈。”温印唤了声。

黎妈入内，“二小姐？”

“黎妈，打盆水来，给他擦擦脸。”温印看向床榻上的李裕，“总不能一直这幅模样，叫人作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