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妈入内，将衣裳挂在她身侧的屏风上，“殿下的衣裳换好了。”

“好。”温印应声。

趁着眼下无人，黎妈道起，“夫人，老奴晨间在府中打听过一圈了，夫人先听了，心中也好有底。”

“好。”温印一面擦头，一面应声。

黎妈素来稳妥，这些事情替她操心早前了。

这里是耳房，元宝和铜钱又守在屋外，不会有旁人来，黎妈轻声道，“夫人，这处已经不是京中了，是在城南郊外的一处院落，离京中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南郊附近慌乱，没什么人烟，周遭就这么一处宅子。听说，是很早之前荒废的一处皇家园林，从前闹疫病的时候，将京中病患集中到此处过，后来就废置了，百余年没住过人……”

“难怪了。”温印轻叹一声。

昨日花轿行了那么久，原来是南郊的僻静之处，她在京中这么多年，倒是没听过这处皇家园林。

黎妈继续道，“因为当时疫病的时候，死了不少人，所以这处皇家园林被私下称为离园……”

黎妈点到为止。

不吉利，兆头也不好，是特意将殿下安置在此处的……

“嗯，继续说。”温印倒不怎么在意。

换作昨日之前，她兴许心里还会介意，但昨晚见李裕脸上被人画成那幅样子，再住在离院里也不出乎意料。

黎妈又道，“毕竟是早前的皇家园林，地方倒是不小，平日里也不会拘着，但要出去便难了，没个马车都不方便。听说夫人回京之前，殿下就安置在此处，院内院外都有禁军值守，但禁军的事老奴不敢多打探，怕惹麻烦，看模样，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

“还有呢？”温印中多少有数了。

黎妈继续道，“院中伺候的下人倒是不多，老奴试探了几个，要么不愿意理睬，要么闭口不言，大多是不想惹事的，也有几个牙尖嘴利，放在这处添堵的，还有些是东宫的眼线。”

“都看过了吗？”温印问起。

“还不曾看完，只是要区分哪些是殿下身边的人，怕还要时间，眼下刚到，老奴多留意着，殿下这处，老奴自己看着，让元宝和铜钱守在苑里。”黎妈说完，又不由叹道，“夫人，你说，殿下原来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都没了？”

“有可能。”温印轻声，“黎妈，等过两日，你在府中说，李裕连着两晚都在抽搐，说我请太医来看过了，但还不见好。”

黎妈看她。

温印继续道，“府中的眼线也好，事不关己的人也好，听到请太医了，责任也就到太医这里了，不会多问。但真正关心李裕的，会主动来问你。”

黎妈恍然大悟，“是了，老奴倒是没想到，老奴知晓了。”

黎妈话音刚落，耳房外，元宝的声音想起，“夫人，刚才王妈来过，说东宫的贵平公公来了，要见夫人。”

黎妈和温印对视一眼，东宫的人。

李坦早前就不是受宠的幌子，李坦身边的人，温印没有印象。再加上她有一段时日不在京中，更记不住。温印看向黎妈，“黎妈，这个贵平公公你有印象吗？”

黎妈也摇头，“不曾听过。”

“王妈呢？”温印又问。

“这处院子的管事妈妈。”黎妈应声。

温印正好头也擦干了，放下手中的毛巾，朝耳房外的元宝道，“告诉王妈一声，我换身衣裳就来。”

元宝应是。

“黎妈，先去探探底。”温印吩咐了声。

黎妈会意。

王妈不是夫人身边的人，也不会同夫人交底。她先去探探贵平购公公的口风，等夫人来，若是有事也好使眼色知会夫人一声。

黎妈刚走，温印才想起刚才忘了让黎妈给她换身喜庆些的衣裳来。

今日虽是新婚第二日，却不用敬茶或请安，所以黎妈方才给她拿的衣裳偏素色，但眼下东宫来人，分明是试探她的，她再穿素色的衣裳反倒不好。

元宝和铜钱都在苑中，她唤也听不到。

温印只好先简单穿了这身素色衣裳回了内屋，再将偏喜庆颜色些的衣裳找了出来。

内屋中除了李裕没有旁人，李裕又在病榻上，温印没有再折腾去屏风后，就在床榻斜侧的屏风前宽衣，衣裳一层层宽下，又一件件挂上屏风处，露出曼妙而动人的身姿……

床榻上，李裕指尖微微滞了滞，迷迷糊糊睁眼。

因为很久没有醒来过，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分不清自己在何处，也没有动弹，目光一直落在屏风前那道身影上。

看她宽衣，挂于屏风前，也看到绮丽动人处，似万千容华，和衣而上……

但他只是睁眼，木讷看着她。

脑海中天旋地转着，都是战场中的厮杀声，兵戎相见的声音，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

“我们中埋伏了！殿下快走！”

“殿下！”

“到处都是东陵的军队！”

耳旁都是身边侍卫的声音，还有箭矢射向周遭的声音，以及箭矢没入骨肉的声音……

到处都是死尸和刀光剑影，他背后和腿上都中了箭，穿心刺股的痛从心底深处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找到长风太子了！”

“杀了李裕！”

“取李裕首级者，赏金万两！良田千亩！”

东陵士兵似疯了一般，若潮水般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