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病房门把手被拧开,林栩栩正要转头去看，后脑却被按住。她眨眨眼睛，纤长的眼睫划过男人颈侧的皮肤。

“哎哟——”陆老太太看到病床边抱作一团的两个人,连忙捂上了眼睛。

韩嘉远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满脸的兴奋与八卦，可接收到陆羽白警告的眼神时,又只好悻悻收了几乎要爆棚的八卦欲。

“哎呀，奶奶，咱们来的不是时候。”韩嘉远看了一眼陆羽白,笑眯眯的揽住陆老太太的肩，“走走走,咱先出去，给陆哥一点时间。”

陆老太太从指缝里眯眼看去,却被韩嘉远直接捂上了眼，“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陆羽白：“……”

哒哒的拐杖声渐渐走远，按着脑袋的手也松了力道，林栩栩扭头,“是什么人？”

“我出去看一下。”

话还没说完，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又骤然收紧。

“陆哥哥要去哪？”林栩栩紧张的看着他，好像一松手,人就要跑了。

陆羽白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明白林栩栩此刻对他的依赖。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然后再请医生帮你检查一下。”陆羽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不走。”

“你不骗我？”

“我骗过你？”

林栩栩望着男人的眼睛，墨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只是脸色不太好，额前的刘海也乱糟糟的，一绺一绺的贴着脸颊边。

林栩栩：“……”

她松开了陆羽白的脖子，手乖乖的缩进了被子里。

“饿不饿？”

林栩栩摇头。

“那你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病房的门被带上，林栩栩连忙跳下床。脑袋忽然一晕，她扶着床头柜站稳。等到晕眩感消失，才赤着脚跑进洗手间。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林栩栩差点原地去世。她这是三天三夜没洗脸洗头了吗？

真的，太丑了。

林栩栩跑回到病床上，裹着被子直打滚。

陆羽白从病房里出来，便看到陆老太太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显然是在等他。

陆老太太年逾八十，却依然精神矍铄，一头银白的头发被烫成时髦的奶奶卷，依稀从骨相上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噔——”老太太毫不留情面的用拐杖敲了下地面。

“奶奶。”陆羽白挨着老太太坐下，好脾气的开口，“这是医院。”

陆老太太被一噎，转头瞪他，却还是轻轻提起拐杖，以免再一个忍不住，弄出大动静。

陆羽白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拐杖，替她拿着，正要开口，陆老太太就八卦的凑近他，“那就是林家那小姑娘啊，我瞧着背影挺漂亮的，你们俩已经这么好了啊？”

陆羽白：“……”

“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成天在搞些什么，你们两个感情好，那是好事哇，为什么要瞒着奶奶？”一说起这个事儿，陆老太太还有些不快，“我前两天去参加一个拍卖会，居然还有人跟我嚼舌根子，说是林家那个小丫头死活不肯嫁进我们陆家，放他娘的狗臭——咳~”

“奶奶。”陆羽白顿了顿，“这事，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嗐，你这小子，怎么还在奶奶这儿害羞。”陆老太太不乐意了，“我明明都瞧见了，人小姑娘抱你抱得可紧了。”

陆羽白：“……”

这事儿，还真的有点说不清楚。

“奶奶，我先让嘉远送您回去好不好？这件事等我回去再和您慢慢说。”

陆老太太撇撇嘴，显然不满意孙子的这个回答，可也知道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分寸。她从陆羽白手里抢过自己的拐杖，“行行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个老的呢不掺和。但是——”

陆老太太转头看自家孙子，“奶奶有一个条件。最迟年底，你一定得把人给我领回来。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

被老太太无情嫌弃，陆羽白无奈笑笑。

“好，我尽量。”

“尽量？”

“一定。”

“这还差不多。”

送走陆老太太，陆羽白才转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把林栩栩的情况大致和医生描述了一遍。

“陆总的意思是……林小姐可能失忆了？”医生皱眉，“但之前我们给林小姐做了很全面的检查，并没有这方面的征兆。我过去看看，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那就麻烦张医生了。”陆羽白致谢，又提醒了一句，“待会儿在病房里，麻烦您不要称呼我‘陆总’。”

张医生微怔，随即点头，“好的，陆先生。”

陆羽白跟着医生一起回到病房，便见林栩栩一个人缩在床上，听见动静，她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怎么了？”

陆羽白急忙走过来，林栩栩一头扑过来，抱住他的腰，“陆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张医生正要走过来，陆羽白却冲他摇摇头，医生会意，退出了病房。

陆羽白摸了摸林栩栩的发顶，“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林栩栩松开他，想到自己刚刚察觉的身体异样，忽然红了脸，支支吾吾。

陆羽白：“嗯？”

“陆哥哥，我觉得……”林栩栩悄悄抬眼看他，脸上还挂着泪，“我觉得身体有个地方肿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才会住在医院里。”

“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很奇怪。”林栩栩有点难为情，抱着膝盖，视线不经意的扫了下胸口。

陆羽白的视线跟着落在某处，继而微微一顿，才反应过来林栩栩说得“身体有个地方肿了”是指什么。

小姑娘现在的身量和十七八岁的时候差不多，只一个地方变化比较大。

他轻咳一声，错开视线。

“陆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医生说了什么？”林栩栩抽了一下鼻子，“没事的，你说吧，我什么都能接受。”

“傻不傻？”陆羽白抬手，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一下，“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你只是……”

他顿了一下，声线平直的解释道，“长身体而已。”

林栩栩：？

“我陪着你，我们再让医生做一下检查，好吗？”

林栩栩还有点懵懵的，长身体？可这个长法，也不太对吧？

她点点头，听从了陆羽白的提议，往他身边蹭了蹭。

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又重新为林栩栩做了一个更为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和之前一样，除了体温稍稍有些偏高之外，其他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头部也并没有发现肿块或者淤血。

办公室里，张医生将化验单逐一拿给陆羽白过目，“陆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林小姐可能属于短暂性失忆。这种症状在医学上也有先例，通常病人会在某种刺激下或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恢复记忆，只是这些，都属于不确定因素。”

陆羽白一直皱着眉，林栩栩现在这个状况，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她现在这样，如果出院，也不能送回林家。她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回去了，只会被林清颜欺负。

想到林清颜，陆羽白就想起泳池边，她推林栩栩落水的那个瞬间。

男人的眼中不自知的染上了戾气。

“陆总？”张医生喊他。

陆羽白回神，“没事。”

他又重新将检查单看了一遍，和医生反复确认了一些事项后，才转回病房。林栩栩正坐在病床上吃粥，自打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她心情就放松了，肚子也饿了。只是因为发烧，食欲还没有恢复。

见陆羽白回来，林栩栩放下手中的粥碗。“陆哥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如果你明天退烧了，就可以出院了。”陆羽白在床边坐下，“栩栩，有件事，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

陆羽白抓着她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你其实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林栩栩微微一怔，澄亮的大眼睛里满是错愕。但其实，刚刚在病房里，她自己也隐隐约约觉得奇怪，这个发型、这个身材、还有这张脸，似乎都和她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

“陆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因为落水，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不过不要紧，医生说慢慢就会好起来的。”陆羽白避重就轻的简化了事情的经过。

林栩栩却一直皱着眉，“可是，我为什么会落水？”

她怕水，应该不会是自己不小心。

“是有人推了我？是林清颜？”

陆羽白沉默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林栩栩垂下眼，她就知道，林清颜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们先不谈，你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陆羽白不想把这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塞给她，担心她情绪波动，对恢复记忆更加不利。

“你睡一觉，等醒了，我再告诉你。”

林栩栩望着他，张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低下头，抠着床单，声音压得很小，“陆哥哥，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那……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刚刚醒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还在念高中，记忆停留在了她向陆羽白告白的前一晚。可按照陆羽白的说法，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我今年二十三岁了，那这五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吗？”林栩栩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一瞬间，陆羽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他们其实分开了很多年，他当初也没有接受她的表白。

可眼下，看着林栩栩，对上她眸子里隐隐的期待，这些话，陆羽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