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002章 薄汗(2 / 2)
作品:《怀春色》马车去到宫中大概三刻钟左右,依次经过外宫门,中宫门后停下。东宫在,值守的禁军侍卫和内侍官没敢上前盘查。
天子久病,一直是上君在照顾。
但凡朝中要事,还是会有官吏来寝殿觐见。
涟卿行至寝殿外,正好见上君从魏相一处说话,瞧模样,应当是才面见过天子出来。
目光看见涟卿到了,魏相恭敬拱手,“老臣见过殿下。”
“老师。”涟卿应声,而后,又朝一侧颔首致意,“上君。”
洛远安轻嗯一声,温和醇厚的声音继续道,“魏相方才正同陛下说起太傅人选之事,魏相是肱股之臣,朝中琐事繁忙,重担都在魏相身上,又暂代太傅之职,太过操心劳累。眼下,总算是有人可以顶替魏相,陛下也安心了。”
涟卿微光微滞,太傅?
涟卿看向魏相,魏相一面捋着胡须,一面应道,“是,他能来,老臣也安心了;若论辅佐东宫,他更合适。”
涟卿不知道魏相口中的他是谁,但魏相说合适,便是信任此人。
洛远安和魏相面前,涟卿没出声多问。
洛远安应当还有事同魏相商议,温和朝她道,“先去见陛下吧,她在等,我同魏相还有话说。”
涟卿应声。
内侍官领了涟卿入内,殿门推开,身后还能听到洛远安多问了魏相一声太傅之事,而后便是前日早朝上说起的栩城旱灾……
内侍官通传,天子唤了声她的名字,涟卿收起思绪,入了内殿。
“姑母。”
“来了?”病榻上的天子,面容有些憔悴。原本就不算好看一类,久病缠身,眼窝都深陷下去,声音温柔,却少了几分中气。
见她想坐起,涟卿上前扶她。
她近侧有很重的药味,其实殿中都是。涟卿能闻出来,但在殿中伺候的宫人都习惯了。人病着,身子便弱,再加上怕冷,不敢太通风,药味会更重些。
“上前来坐。”涟韵吩咐声。
涟卿从善如流。
正好内侍官端了药碗入内,涟卿接过,“我来侍奉姑母汤药。”
“不必了,这些交给下人做就是。”涟韵看她,“听远安说,你近日都在忙着魏相安排的功课?”
“是。”涟卿一面喂她,一面如实应声,“差得太多,不敢马虎。魏相朝中事忙,尽量少让他操心。”
涟韵欣慰颔首,咽下喉间汤药,继续道,“也别太劳累了,听远安说,你近来时常梦魇,太医看过,也没什么起色,今日去弘福寺可有拜过?”
涟卿点头,“拜过了,替姑母祈福,也求了此事。”
涟韵看她,似是早前思忖着,还是说起,“远安也是关心你,又怕管太多了,你不自在,他同朕说起过,朕在病榻上,顾不了你太多,便托他照顾你,你有时间,还是多来宫中。”
涟卿莞尔,没表现出旁的。
洛远安同天子一处多年,温文如玉。天子病倒,上君也数年如一日照顾,朝中上下都对上君敬重。
如今天子病重,他在早朝上列席,也是代为传递给天子,并未逾矩,所以朝中才屡次为他破例。
时间一长,朝中或多或少都有人揣测他的意思,拿朝中之事询问他,但洛远安大都只管宫中的事,或是天子授意,他代为行事,再加上洛远安为人温和,与他相处如沐春风,所以朝中对他大都敬重。
她的猜测和担心,只会引来天子猜忌,让自己陷入泥沼。
蚍蜉撼不动大树……
思绪间,涟卿喂完汤药。她原本就怕热,殿中并不通风,她鬓间都是薄汗,脸色微红。
“你回去吧,朕就是同你说说话,不留你了。”涟韵说完,拿起一侧的佛经卷轴阅览。
“涟卿告退。”
涟韵颔首。
……
今日天子特意在她跟前提了上君,那她离宫前,还要同上君招呼一声。
洛远安在西暖阁见礼部官吏,见了她上前,礼部官吏起身,“见过殿下。”
洛远安目光朝她看了看,很快,又同礼部官吏道,“宫宴的事就这么安排,但记得,此事要给陛下惊喜,暂且不可透露。”
“是。”礼部官吏拱手应声。
等人离开,洛远安问起,“见完陛下了?”
涟卿轻嗯,但没上前。
他一面说话,一面行至她跟前,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她,“下月陛下生辰,陛下久病,礼部呈了册子,想办一场宫宴添添喜气,你也看看。”
涟卿接过。
他顺势走近她,涟卿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目光微敛,也借着摊开折子的功夫,稍许挪到了窗边。
窗边,就容易被旁人看到,她佯装看得细致。
洛远安果真没再凑近,只是目光打量着她,鬓间薄汗,脸色稍许红润,修颈处的细汗浸湿了衣领上端,透着说不出的绮丽,撩人心扉……
洛远安收回目光,眸间平静而温和,“怎么出这么多汗?”
这句话有些旁的意味,也过于亲近了,涟卿敷衍,“近来多梦魇,心神不宁。”
洛远安轻嗯一声,“多去去弘福寺也好,下次,我同你一道去。”
涟卿后背一凉,将册子抵还给他,“看过了,礼部安排周全,上君安排就是,涟卿告退。”
“去吧。”他没为难。
涟卿转身,他没有移目,看着她的背影,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本就生得好看,就是刻意避开的模样,都眸间含韵。
洛远安垂眸。
……
等上了马车,涟卿才喉间轻咽。
无论是方才那声“怎么出这么多汗”,还是那句“多去去弘福寺也好,下次,我同你一道去”,都让她在盛夏光景里,忽然生出寒意。
涟卿听到“滴答”声落在马车棚顶上,纤手撩起帘栊,才见下起了绵绵细雨。
*
京中苦夏久矣,这场细雨似是浇熄了地下的燥热。
春亭中,魏相招呼贵客,“先生清心寡欲,不愿入仕,这次为何愿意留京任太傅?”
陈修远端起茶盏,修长的指尖,骨骼分明,精致的五官,清朗俊逸,嘴角噙着笑意,“家中的猫被人偷了,见了我也不认识,我要在京中多留些时日……”
魏相知他打趣,“东宫年少,还劳太傅多费心。”
陈修远唇瓣微微勾了勾,眸间深邃笑意,“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