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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振衣千仞冈(1 / 2)

作品:《煌煌魏晋

魏晋风度,是对魏晋之际名士风度的称谓,亦称魏晋风流。它作为门阀士族意识形态的人格表现,已成为魏晋时期的审美理想。名士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据《世说新语》:“王子猷居山阴,逢夜雪,忽忆剡县戴安道,即时登舟造访,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答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他们研究“容止”,提倡“雅量”,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世说新语》载,顾雍集僚属下围棋,得儿死讯,他“以爪掐掌,血流沾褥”,而神色不变。谢安策划了淝水大捷,捷报传来,他下棋如故,并无喜色,待收棋入屋,因大喜至极,折断了木屐齿竟全然不觉。另外,他们言词高妙,精神超俗,“托怀玄胜,远咏庄老”,“以清谈为经济”,喜好饮酒,不务世事,以隐逸为高。

进行历史地考察,我们不难发现“魏晋风度”的思想意义和美学价值。作为对人生的爱恋,自我的发现与肯定,它与东汉末以《古诗十九首》为标志发展而来的价值观念一脉相通;而在追求行止姿容的漂亮俊逸上,又和“文学的自觉”的美学潮流相辅相成。在药、酒、姿容、玄谈的外在表象后面,蕴含着对自身价值思考和对人生无常的悲叹。漂亮的形式(姿容飘逸)和内在的精神(智慧和忧伤)结合,成为魏晋风度的美学典型。在哲学上,玄学的兴起,标志着儒家哲学的危机,魏晋玄学是东汉以来思想和社会历程的必然结果,确有一个过程。东汉后期政治的腐败,使儒生们从对汉家煌煌大业的盲目崇拜中清醒过来,正统的儒家思想受到怀疑。从党锢之祸开始,到黄巾起义,到军阀混战,到三国鼎立,再到曹魏司马氏争权,大开杀戒,在整整一百多年的腥风血雨中,人们进行了否定外界社会的过程,探索人生变幻无常的命运,执着爱恋短促的生命,寻求人生的欢乐。

反映到文学上毕竟要迟一步。实际上,从东汉和帝时代开始,外戚和宦官相互屠戮,直至魏晋的大杀名士,社会上刃血横飞,而在观念意识领域内,则开始了一次思想解放运动。道教的兴起,佛教的传人和发展,曹操的“尚通脱”,“不忠不孝也不要紧”,嵇康、阮籍的“越名教而任自然”,虽然不可能从根本上动摇儒家思想地位,却使社会的思想观念的面貌有所改观。从此时开始到唐五代,人们的思想并不为儒家思想所囿,就是这一解放运动的功劳。而以魏晋风度为开端的儒道互补的士大夫精神,从根本上奠定了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基础,影响相当的深远。

当然,在人格实践上,魏晋风度所及,也确实带来弊病:许多人赶时髦,心情并非嵇、阮似的沉重,却也学他们的放达。正如鲁迅所指:“东晋以后,作假的人就很多,在街旁睡倒,说是‘散发’,以示阔气。就像清时尊读书,就有人以墨涂唇,表示他是刚才写了很多字的样子。故我想,衣大、穿屐、散发等等,后来效之,不吃(药)也学起来,与理论的提倡实在是无关的。”

至于说到清谈误国,清谈,那是时代的产物,是在魏晋玄学盛行的特定条件下所产生的。我们只能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它、认识它,这样才能有正确的认识。

“玄学”是风行于魏晋时期的一种唯心主义哲学。

这种哲学思想,开始于曹魏正始年间(公元240~249年),创始人是何宴、王弼;发展于西晋元康年间(公元291~299年),代表人物是嵇康、阮籍;最后完成于永嘉年间(公元307~312年),代表人物是向秀、郭象。这些人生活于魏晋之间,他们的思想代表着当时的主要思潮,因而“玄学”又往往称为“魏晋玄学”。

魏晋时期,黄巾起义的革命风暴刚过,曹氏和司马氏不同豪族集团的权利之争又激烈展开。统治阶级需要防范农民革命再起,又要适应政治舞台上攘夺纷争的局面,极力寻求一种新的思想工具。东汉风行一时的“谶纬之学”,以神学来解释儒学,经过王充等人的批判,已经失去原来的迷惑作用。朝廷提倡的经学,也已经发展成为僵化的章句之学。这种繁琐经学,很难再适应魏晋时期的动荡形势。于是,坐谈玄理的“玄学”便应运而兴了。

所谓玄学,就是玄虚之学。它以精神性的“无”,作为思想体系的核心,强调“以无为本”。玄学家们认为,万事万物这些实际存在的“有”,都产生于“无”。这个“无”很神秘,看不见也摸不着,“道之而无语,名之而无名,视之而无形,听之而无声”。可见,这是精神性的东西。但是“无”又神通广大,能产生一切,又主宰一切。很明显,这种“贵无”论,是一种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