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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风雪中(2 / 4)

作品:《剑来陈平安

老秀才说道:“裴钱如今境界高了,反而怕事,是好事。因为拳头太重,年纪却小,所以不用太早想着改变世道。”

“世道世道,无非就是个世人道路罢了。”

老秀才随便伸手一指,“一条错误拥簇的道路上,看似捷径,别管人有多少,路有多好走,每一位教书夫子们,得告诉每一个在学塾识字读书学礼的孩子们,不能那么走。以后等孩子们长大了,多了几分气力,说不得还要去那条路上挡一挡,与旁人说这是错的,错的就是错的,然后可能被某些世道打了个鼻青脸肿。你们的那门事功学问,如果能够让这些落在好人身上的错误拳脚少些,就是善莫大焉了,是很好的。”

崔东山闷闷不乐道:“为何与我说这些,不与崔瀺说?”

老秀才不言不语。

唯有两人眼前的那条大渡之水,缓缓流逝。

崔东山自言自语道:“见贤思齐。”

沉默许久,崔东山埋怨道:“走吧走吧,都走了拉倒。”

老秀才说道:“我去见见某位前辈。”

那位前辈,曾有千古万古至奇之问,开篇即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光是此问,简直就要问得某些寂寞圣贤,泪水直流。

老秀才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年轻岁月,一次难得饮酒至醉,高呼我来答之,我可答之……

而在剑气长城之上,弟子左右,也曾让师弟陈平安作天对。

崔东山犹豫了一下,道:“能不能不要答天问。”

还是个问题,依旧不以询问语气言语。

不回答,余着,曾经的先生,你一直余在心中就好了啊。

老秀才一手揪须,一手轻拍肚子,“不合时宜久矣,不吐不快。”

崔东山好奇问道:“齐静春一早就知道那人在书简湖吗?”

老秀才摇头道:“我也是合道之后,才知道这个秘密的。早年老头子都瞒着我。”

老秀才突然一巴掌拍在崔东山脑袋上,“小兔崽子,成天骂自己老王八蛋,好玩啊?”

崔东山眼神哀怨,道:“你先前自己说的,

终究是两个人了。”

老秀才又一巴掌摔过去,“怎么跟师祖说话的?啊?”

崔东山挨了一巴掌后,伸手护住脑袋,“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老秀才突然说道:“先有圣贤在书简湖冷眼看人间。灵,言神也。均,语调也。言正平可法则者,莫过于天,养物均调者,莫神于地,故而最为中正平和。后有白也仗剑去国、远游天地,第五座天下该如何命名,我有想法了。”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真清白之士,其气浩然亦飘然,若浮云在天。

崔东山眨了眨眼睛,“善。”

老秀才一抬手,崔东山双手乱挥,阻拦那一巴掌。

老秀才收手,抚须而笑,得意洋洋,“哪里是一个善字就够的?远远不够。所以说取名字这种事情,你先生是得了真传的。”

崔东山嬉皮笑脸道:“找媳妇这件事呢?”

老秀才用手心摩挲着下巴,“这也没教过啊,无师自通?”

崔东山呵呵笑道:“要是教过,估计就没戏了。”

老秀才走后。

崔东山御风来到云海中,看那现出真身的稚圭,浩浩荡荡沿着大渎走江,路程过半,就已经遍体鳞伤,但是去势汹汹,问题不大。

老秀才先去了书简湖,见过了一位大道亲水至极、以至于投水的老人,高冠博带,相貌清癯,学问不在文庙文脉内。

老秀才作揖行礼。

老人以古礼还礼,不那么儒家正统就是了。

然后老人带着老秀才来到一处山头,曾经在此,他与一个形神憔悴的牵马年轻人,好不容易才讨要了些竹简。年轻人是年轻,但是不容易糊弄啊。

双方还曾有过一番梦中问答。不问天地,只问本心。

老人沉默许久,开口道:“对自己有些失望,做得不够好,只是对世道不那么失望了。”

老秀才点头笑道:“与先生们一路同行,哪怕终不能望其项背,到底与有荣焉。若是还能吃上绿桐城的四只大肉包子,肯定就又有力气与人讲理、继续赶路了。”

老人说道:“弟子可以为世道开山,弟子能够让先生关门。不坏啊。”

老秀才开怀道:“不坏不坏。”

老人感慨道:“人情冷暖可无问,手不触书吾自恨。”

老秀才说道:“眼尚明,心还热,天公成就老书生。”

老人笑道:“与你弟子一样,都会聊天。”

老秀才摇头道:“‘聊天’一事,天下人都是晚辈。”

老人说道:“除了《天问》不用多说,其余《山鬼》,《涉江》,只管拿去。”

老秀才犹豫了一下。

老人说道:“《东君》,《招魂》,也一样。”

老秀才再次作揖。

先前是问礼,这次是答谢。

老人叹息一声,身形消逝,只留下四篇文章悬停空中。

老秀才收入袖中,亦是叹息一声。

此后老秀才将《山鬼》、《涉江》两篇交给了负责坐镇大渎的崔东山,再让崔东山将那篇《东君》转交给小镇药铺,在这之后,老秀才只携带《招魂》篇,不但一路南下去了老龙城,还趁着形势险峻却不至于是一滩烂泥,偷溜去了一趟桐叶洲,帮着太平山稳固了几分山水阵法。

再去了趟连皇帝都悄悄跑路了的大泉王朝,在那埋河之畔的碧游宫门外,老秀才扯了扯袖子,站了半天,结果没人理会。

老秀才只好开口询问埋河水神娘娘在吗?

一个矮小女子大摇大摆现身门口,一手托着“大碗”底部,一手持筷,她坐在门槛上,皱眉不已,打量着那个看不出道行深浅的老儒士,她最后问道,老先生来这里瞎逛荡作甚,不晓得如今世道乱吗?我这碧游宫巴掌大地儿,护不住谁的,说不得我都要自身难保,真不是我小气,老先生赶紧去那大伏书院,那边安稳些。

老秀才只得厚着脸皮自报名号,说自己是那左右和陈平安的先生。

埋河水神娘娘如遭雷击,脑子里边一团浆糊,涨红了脸,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像是醉汉晃悠悠起身,双手托起“大碗”举过头顶,大概意思,是想要请文圣老爷吃顿宵夜?

她之后陪着说是盛情难却、那就小坐片刻的文圣老爷,一起晕乎乎回了碧游宫大堂,迷糊糊让刘厨子给文圣老爷端来小碟子似的一碗面。

最后在那桐叶洲中部某地,离开桐叶宗地界的左右横剑在膝,坐在在云海之上,看守那道大门,一门之隔,就是两座天下。

远处有金丹剑修王师子和一个名叫于心的姑娘,帮着一拨书院子弟和山上修士,处理护送各地流民入门避难一事,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