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周明显感到，白芷的情绪剧烈波动了一下。

不过，也就一下。

很快，她就主动敞开了自己的识海。

有她的主动配合，孟周很轻易的便将她识海的情况探视了一遍。

识海，是修士最私密的领地。

便是面对至亲，除非情况特殊，都鲜少有将识海开放给他人的做法。

这相当于将自己的一切都无保留的暴露在另一人面前。

孟周也没有去窥视她私密的想法，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主动退了出来。

而这番检视之后，孟周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白芷的神魂还是她自己，并没有变成老妪模样。

“不过，相比于真身的她，她的神魂状态却要呆萌不少。”

就像是一个q版白芷。

孟周收回了手，停止了检视。

感觉有些屈辱的白芷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孟周却暂时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变化，沉浸在一种惊奇至极的心境之中。

虽然，白芷并没有做到连神魂一起改变的程度，但其表现，这已经非常离谱了。

在她以法力做笔，虚空绘画之时，孟周看得可是非常仔细的。

凭着足够强大的神识，每一笔，每一画，所有细节都被他纳入眼中。

再加上“通明道体”赋予他的种种特殊能力。

可以说，当白芷在那绘画之时，他的识海中便在进行同步的复原和推演。

在他的判断中，那以法力做线形成的老妪，并没有任何特殊。

他甚至现在就可以用法力一比一精确还原。

但就是这个在他的判断里毫无特殊的虚空画像，最终却达到了如此夸张的效果。

表现如此神奇。

孟周不由得再次想到了“绳结师”这种职业。

绳结师这个职业不也一样么？

在一阶绳结百法时期，或许还能够通过单纯的动作复原达到效果。

可等到二阶以后，特别是当孟周领悟并掌握“万象结法”以后，就不再是简单的外在模仿可以搞定的。

那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私密、唯我唯心的，个人与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

“所以，她的画师和绳结师一样，最重要的不在外，而在内？”

“要达到她这样的效果，外在的绘画并不重要，而必须是在心灵，在认知层面与之同步？”

“这个绘画过程，或许就是她对自己心灵、认知的一种引导过程，就像是某种催眠？”

这是除了绳结师这项职业之外，第二种根本无法用现实的、外在的动作和步骤去标定复原的一种职业。

而除这两种职业之外的任何一种职业，虽然也都或多或少有强调“感觉”的部分，但终究是有法可依，有迹可循的。

念头转动间，孟周想到了月宫中，代表丫丫的“绳灵”和代表白芷的“画灵”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从这个角度去看，“绳结师”与“画师”在某个层面存在着共同性、一致性也是可以理解？

白芷依然规矩的站在身前。

不过，看到她这过分真实的白发老妪，孟周道：“你还是变回去吧。”

瞬间，仿佛光影幻灭，苍颜白发的老妪已经再次变成了仙姿绝色的本来面目。

孟周顿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当然是为什么今天愿意以真身相见，反正上次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次怎么又“不打自招”了呢？

为什么如此坦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给自己。

甚至连识海都愿意对他开放？

他虽然问的简单含糊，但白芷却就是能够准确明白这男子话中真正的意图。

想到这里，白芷心中再次轻叹，顿了顿之后，却还是道：

“我要和你认真谈谈，我不想就这么一直被你不明不白的囚禁着。”

听了这话，孟周顿了顿。

他也是没想到，这几个月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中，将她这个“囚犯”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效果。

经过这近半年的冷静，现在，她应该已经充分领教到自己的行事风格了。

要是这次机会她没有抓住，下一次两人再见，或许就又是半年甚至更久以后了。

哪怕筑基修士的生命远超练气，也没有这么挥霍的道理。

趁人结丹时偷入闭关之地，按照修行者的理念，自己便是当场将她杀了，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不是没有杀么。

所以，她这是要主动的，敞开心扉的与自己交流一次。

为了达到一个尽可能好的结果，她几乎是主动的，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展示了出来。

明白她想法的孟周，点了点头，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你要是觉得这静室过于狭小，我可以允你在洞府范围内自由活动，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因为对白芷的状态还有一些疑惑的地方，加之又想到了曾经还是个人类小姑娘的丫丫莫名其妙的死亡，在彻底搞清楚白芷的状况之前，他是不会对她本人点破她的状态的。

她自认为她是一个人类修士，除了那些特别的地方，她各方面的表现，也确实合乎一个正常人类修士的表现，那就让她继续这么以为就好了。

但放她自由却是不可能的。

……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白芷有些失望，可与此同时，对于这个答案，她也早有预料。

因为她当初寻来此处，就是因为“感到自身残缺，来此补全自己”这种过于玄妙的感觉。

后来，她知道自己与孟周之间存在的那层因果，找不到其他合适理由的白芷，也多少认可了孟周的说法。

自己那魔怔一般的举动，很可能真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而在来到这里，见到这个男人以后，不仅那种“自身残缺”的感觉消失了，状态也变得比以前更好。

她甚至有种感觉，以前，怎么都破不开的二阶筑基到三阶结丹之间的屏障，也因此出现了松动。

整件事情虽然玄奇，但修行界中，这却并非孤例。

在其他域比较稀罕，可在合欢域中，类似的事情却是常有发生。

原本天赋普通、修为也是普通的男女修士，在找到“对的人”以后，双方的修为都会加速。

原本平平无奇的天赋，在不断双修，彼此磨砺的过程中，也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对于这种存在，有个专门的称谓，“天命道侣”——意为由上苍指定，命运牵线的道侣缘分。

白芷结合自身情况，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个方面。

虽然在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之后，她自己也觉得很离谱。但事已至此，上苍指定，也不是由她个人意志可以转移的。

这种情况，她和面前男人的情况，就像是两块彼此互相吸引的磁铁石。

她会受到影响，她相信，对方同样也会受到影响，甚至，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有她在身边的好处。

所以，对方明确说出“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这话之后，她也并不感到惊讶的原因。

对于自己这种主动“送货上门”的“机缘”，有哪个修行人会拒绝？

唯一让白芷感觉安慰的，应该就是这个老天硬牵线的对象，各方面都很好，让她不至于过分失落。

……

白芷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不得不暂时离开的理由。”

孟周眼神一凝，看向白芷：“是有什么要事吗？”

他想到了白芷通过本命连接传递给她的那种焦虑情绪，心想，这应该也是她“不打自招”，主动坦诚的原因吧？

白芷连忙点头：

“前次我不是说了么，我是在闭关期间忽然生出来的感应，其他什么也没顾，就径直来了你这边。”

“我还有个学生，当时也在我身边。

当时我走的匆忙，为了安抚她，也为了让她不在这事上纠缠。

我对她说，最迟半年就会回去。

现在半年已过，她那边应该早就急的不行了。

我要是再不回去，我真担心她那里会出什么问题。”

孟周点头，明白了白芷内心忽然变得这么焦虑的原因。

明白归明白，却还是有些惊讶的道：“你还有个学生？”

眼巴巴期待一个回复的白芷只是点头。

“这么说，她也是画师？”

孟周惊讶的地方就在这里。

现在，他已经将“画师”在某种程度上与“绳结师”等同了。

而他本人更是已经深刻的知道，绳结师的传承有多难。

因此，她才为白芷能找到一个学生而惊讶。

白芷却摇头道：“她不是画师，她是个灵植师。”

已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分享给了对方，白芷也没有在这方面隐瞒的想法。

她只想赶快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见对方对此感兴趣，她便不等对方再次询问，便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和盘托出。

而听完她分享的这段信息的孟周，心中的惊讶却并不比发现识海中莫名其妙多了个画灵少多少。

“朱茜就是你的学生？！”

白芷先是有些惊讶，然后也就了然，这里可是三川塬，朱茜被她安排来这里这么多年，负责灵植师方面的工作，被人熟知很正常。

“这么说，你就是灵植师分会的周会长？”

孟周盯着白芷上下打量，这让白芷莫名感到羞赧，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