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们的动作完全没有影响到墨非。他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坐在木凳上腰背笔直，盯着做成铜镜效果的镜面的自己，每一步都小心细致。徐导原本瘫在椅子上，现在也站起来走到墨非边上看他化妆了。两人之间是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任何演员来说都太近了，多少会影响发挥。墨非却是专心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光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徐导，还开口赶人：“劳烦换个位置站，挡光了。”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都几乎没有动，吐字多少有些粘糊，但还算清晰。徐导还真就按他说的换了个方向，凑上去看他的表情。要是说化妆前的墨非，眼里只有自己的工作的话，那随着镜中人妆容越发完整，他的眼神变了。戏痴，分不清自己和戏中人的身份，没拿到完整剧本的时候，墨非不知道这个角色的人物性格。但是至少在这一环中，这人是从认真到茫然再到最后欣赏、确认自己就是镜中角色的过程。墨非还没当过体验派，不过有段时间他还真有这种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感觉。也就是卡牌升级的那段时间。我是谁？墨非眼中茫然升起的时候，只有靠得最近的徐导看见了。他心里对这个情绪很认可，眼睛都睁大了一分。徐导助理对别人的情绪感受可能不到位，但是对徐导那绝对是一万分的了解，直接拿着dv凑上去了。徐导接过助理手中的dv按照他的构思拍了起来。从墨非斜后方推过去，镜子里难免出现了徐导和dv的景象，但是墨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拿着笔给自己点唇。直到化完妆，墨非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人，似乎在透过镜子看别人。进门一个眼神，站在边上的助理都想喊一句“够了”。这就够了，还要啥自行车啊？但徐导还没叫停。墨非只能开始无实物表演，贴片子勒头。“好了。”徐导总算喊停了，“就这样吧，下一个。”他把dv重新交给助理，又瘫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助理给墨非拿了卸妆膏和洗脸巾，等他洗干净脸走出去的时候，吕春秋和木槿第一时间围了上来。看他们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墨非笑了笑：“走吧。”这回要是过不了徐导这关，那就不用想了。吕春秋干巴巴地说道：“没事，王导前两天还问你啥时候能进组呢，咱们有活干，嗷。”木槿也跟着点头：“还可以回去吃炒饭。”墨非擦干净脸上是水，抬手勾住他俩的脖子：“行了，一次面试而已，走啦——”王导是真的赚钱上瘾了。应该说赚钱这种事情很少有人不上瘾的。只不过他的理想和节操稍微回来了一点，又想要名声又想要钱。吴淼看剧本看得两眼昏花。第二部和第一部之间的质量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老邓和编剧退步这么多的吗？吴淼甚至委婉地对王导提出建议：“要不咱们往里面多插几个植入广告吧？烂就烂了，名声和钱总得捞着一头啊。”“小吴，你现在骂人真高级。”王导露出一个假笑，“少和你墨哥学，好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导演——”吴淼真想撒泼不干了，“给点线索吧，不带这样的，比上一部还瞒我，上一部我好歹还知道自己是个警察呢，这一步我都要怀疑自己身份了。”王导就笑：“免谈。”“不过你墨哥不是说要回来吗？一起开个会。”王导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小吉祥物哪凉快上哪待着去。等墨非真的从京都回城之后，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带着十足怨气的吴淼。“剧本也不是我写的，保密也不是我要求的，你得对着王导和编剧使劲啊。”墨非收拾行李呢，真被他盯得受不了了，转身说道。“你当我没试过？”吴淼哼哼唧唧，“这不是没成功吗，再从你这试一下呗。”墨非抬手制止：“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事关前程我是不会松口的。”吴淼蹲在地上往墨非的方向蹦了几下：“那，那咱什么时候再出去玩？”“我可跟你说，快开机了最后一次能撒欢就撒欢，进组之后可是半封闭式的。”墨非想了想：“我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吧。”想来也是很久没和小徐警官姬行玉他们联络感情了。工作还真是能斩缘分。吴淼行动力比墨非强，直接掏手机在群里问开了。边发消息边问：“带上你那小助理呗，那小子我看不错。”墨非想想这些个人坐一桌的场面——吴淼羊肉过敏、木槿不吃牛肉、姬行玉饮食清淡、小徐警官不能吃辣。真是好一出群英荟萃。最好养的果然只有他了。吴淼没问墨非在京都面试的情况。这人都回来了，要不是结果还没有出来，要不就是没选上呗。徐导那个人，作为圈内人士的吴淼早有耳闻。这人拍电影墨迹龟毛，选演员比选对象还纠结，常常是半个多月一个月没消息，人家都接别的戏了，他来个回马枪说选上了。总之就是等呗。吴淼现在就想摇人出去玩。他一边在群里消息轰炸，一边说道：“对了墨哥，王导说明天一起开会。”“又开？”墨非摇摇头：“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得开会。”吴淼觉得不对：“那守墓的就没会啊。”“每天都和邻居开会。”“邻居……”吴淼抖了抖，“那还有守林员呢？”“和树开会。”吴淼不说了，默默竖起大拇指。自家这个墨哥说得好听是嘴皮子利索脑回路异于常人，说难听点，有时候就和杠精一样。吴淼抱着手机等回信的时候，一只黑猫从窗台缝里挤了进来，嘴里还在喵喵叫。喵喵叫落在墨非耳朵里就是另一种意思了。‘出去打野回来了’墨非手一顿，转头看见一条缝蹲在吴淼边上舔爪子。吴淼看着油光水滑的一条缝眼里带光，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傻乐：“嘿嘿，墨哥，你家这猫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