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人们在花园中摆上了流水的筵席,繁花刹那都能浸透人心,偶有粉蝶扑面在花团锦簇之中翩舞,倒是让原本紧绷的心弦有了片刻的安宁,难得的,让太傅府这满园春意有着水色天光的谐满景象。

“咱们这老太傅还真是有闲心。”文选司郎中廖光釉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四译科主事钱远涯,朝着不远处那些笑呵呵的大人们抬了抬下颌,整个朝堂现在都紧张兮兮的连皇帝陛下都不曾多言,结果呢,顾忠书胆子大,这个时候还闲情逸致开茶话会。

瞧瞧这里的官员们,你来我往的客套敬茶,品茗赏花,但谁心底里不是七上八下的,装的自己都快要信了。

“哎,”钱大人瞥了他一眼,“老太傅今儿个可不是光请咱们来喝茶的。”钱远涯看的透,低头晃了晃手里的茶盏,浅色的液体沾染到了杯壁不留痕迹,有些话在茶里,在花里,在那些表面看不到的地方,所有的其乐融融都是做给外人看的,顾太傅是老狐狸,办茶会不过是因为——他有了一些“心里话”要和你们来一次摊牌。

“远涯兄,你猜得到?”廖光釉嗤笑了声,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老狐狸,狐狸呢,不会那么轻易的露出尾巴。

钱远涯摇摇头,顾太傅和谢非予之间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借刀杀人还是暗度陈仓,但凡能置对方于死地的,再卑鄙再阴险也无妨,所以,钱远涯不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那头的顾太傅。

老太傅一年一年的帮着九五之尊处理国事,劳累苍败是显而易见的,如今的白发满头银丝如雪倒成了功绩的象征,他轻轻的咳了两声,步态微微一踉,周围的官员们立马噤了声还抢着上前要去搀扶。

顾忠书摆摆手,将旁边随侍的小奴们都屏退了,长长的大叹都好似实在坏了这春日的盎然雅兴。

“太傅,您长吁短叹的,可不和衬这大好春光啊。”有点儿眼见色的官员们便心知肚明,老太傅是有话要对他们说。

顾忠书苦笑:“若说本官太过劳累,那实在不及陛下啊,陛下近来日难消食、夜不能寐,前两日我偶遇太医院的张太医,他刚给陛下请了平安脉,说是陛下积劳成疾,近日情绪又极为波动暴躁,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啊。”

这就不是胡编乱造了,那个向来进退有度的九五之尊,众人心中的九龙天子,最近一段时间来的确神色不佳、性情焦虑,有不少的大人在觐见时都遇着陛下摔花瓶砸墨砚的,可险些把底下战战兢兢的臣子们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