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似乎找到了那股怪味的源头。

周围那些画上红黄警戒带的水泥阻拦桩在交战过程中被打碎，里面浇灌着一具捆起来的尸体。

“老杜用这种方式惩罚背叛者，准确来说，没有跟上裂隙党疯狂节奏的倒霉蛋。”

梅娅和约翰边聊边走向隧道深处，穿过金属支撑物弄出的岔道口，看见遍地车辙，左右两边被拖线盘和移动光源填满。

吉普车和摩托靠着墙壁停放。

负责看守此处的裂隙党成员刚才已经被杀，通过现场载具可以预测敌人规模，除去老杜临时召集过来的喽啰，里面大概还有二十几号心腹。

【时间：18：06】

“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就得跟大半个伊甸城的裂隙党正面冲突，哪怕是ECPD都……”

梅娅絮叨着突然顿住，眉头紧锁地抬起脚，顺着脚下的车辙印缓慢抬高视线。

“候嘞谢特，看这轮胎痕迹和直径，大概率是台厚带有防爆合金隔层的装甲车，咱们动作得干脆利索一点。”

梅娅带着约翰继续往前走。

她始终眉头紧锁，似乎在重新拟定计划，毕竟这趟没有携带针对载具的重火力。

穹顶逐渐宽敞直到出现天坑，被重型机械修整过的山体较为圆润，上面镶嵌着各种金属支架和贯穿全程的电线。

约翰通过缺口看见了伊甸城灰暗的夜幕。

隧道内骤然变得凉爽。

碎石路面宽敞且起伏不定，不同规格的探照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散放或者斜插在地上，其余面积较大的区域，都用面积不等的荧光涂鸦覆盖。

“……等会，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约翰在空气中闻到了源自某种化工原料的刺鼻香气，轻微灼烧着鼻腔黏膜，让内壁难以抑制的瘙痒，稍微多吸了几口甚至开始流鼻涕。

梅娅眉头皱起，却没有感到意外，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快速从战术腰带了掏出两管试剂。

“致幻药物。”

她指导约翰在正确位置注射，同时解释起来。

伊甸城各个帮派都会经受违禁药物生意，甚至会带有一定的特色并且跟竞争对手区分开来。

约翰突然想起当初维托先生用截获的枭町帮毒品原材料交换吉诺的性命。

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随口问道。

“原材料是通用的吗？”

“有些部分可以，但具体配方、比例，通常来说都掌握在帮派高层手里。”

梅娅将药剂空壳回收，然后嘱咐约翰。

杜·雷蒙想要效仿大黑帮制作有特色的毒品，用来给裂隙党在伊甸城立足和宣传，但这个蠢货和他不靠谱的同伙只知道追求最疯狂的效果。

梅娅准备的药物只能保护约翰的脑子，长时间吸入还是会导致不同程度的幻觉。

“甭管你看见什么疯批景象，任何能活动的东西全都杀掉就是最正确的做法，速战速决，我去解救人质、偷带有交易信息的设备。”

她临走前给约翰佩戴了一个金属腕带。

这里面有远程接收器和注射针管，当事情搞定该撤退的时候就会帮约翰恢复清醒。

“然后我们就跑路，明白了吗？”

梅娅跟他确认完毕后爬上了金属建筑物，顺着铁网铺设的过道消失在发电设备的轰鸣中。

废弃采集场隧道内部。

紫红色烟雾逐渐漫过碎石和黑色电线，直到被一双靴子踩出真空区。

约翰佩戴着南多赠送的防尘围脖，端起赫拉克勒斯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小心控制落脚点，避免踩到那些用来释放烟雾的、表面带有骷髅图标的金属罐子。

摇滚乐震耳欲聋。

约翰率先注意到了几个清醒的裂隙党在浓烟和镭射灯柱中穿梭疾呼——他们是岗哨区和载具停放区的看守，此时正急匆匆地赶来汇报，却发现没有多少人是清醒的。

“呼，呼~”

约翰紧贴在阴暗处，伸手扶墙，感觉脑袋和下体都在难以抑制的发热肿胀。

他努力保持清醒，却莫名感到兴奋。

“WTF？”

墙壁上随处叠加的荧光喷绘突然变的清晰。

那些巨幅涂鸦以恶鬼和义肢崇拜的主题居多，剩下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脏话和泼溅状色块。

砰！

沉闷的枪声陆续响起，震得心脏发麻。

约翰余光捕捉到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个黑点，紧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就像是陆续绽放的黑色纹身，直到碎石粉尘溅落到眼角造成刺痛，他才豁然反应过来：

这他妈是抢眼！

有人在对自己扫射！

约翰转身朝着侧面翻滚，躲到岩石后面，脑袋在剧烈运动中恢复了些许理智。

【皮下护甲：87%】

背后刚才中了起码两枪。

运气真不错，要是有子弹飘到后脑勺，约翰短暂的佣兵生涯恐怕就到此结束了。

“法克鱿，碧池！”

哒哒哒！

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愤怒在心中引爆。

约翰骤然起身，嘶吼着，端起克拉克勒斯怒扫——酥麻和热浪以心脏为中心，朝着四肢疯狂扩散，冲开了那股混沌和麻木，又被无形的怒火吞没了全部意识。

哗——

空弹夹在周围下雨。

它们“无声”地散落在周围，尾烟画出交错的弧线。

约翰的手指仿佛被焊在了扳机上，手部义体有一块射击专用指肌腱，此时抽搐得像失控弹簧。

裂隙党成员原本已经冲到近前，全都因为他闪身而出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弹幕。

约翰此时端着“绞肉机”闯进浓雾。

硝烟从裂隙党的金属尖锥、人造革缝隙中喷涌而出，暗红色血液肆无忌惮地泼洒在地面。

电弧、惨叫、零星的火焰在交织，偶尔有尸体倒下的时候搅动着紫红色朦胧。

约翰却感觉越来越安静。

一阵耳鸣不知何时变得明显，当他注意到的时候，甚至已经听不见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惨叫。

约翰再低头，发现枪管抖动速度变慢，手臂甚至都感觉不到后坐力的存在。

斯安威斯坦被启动了。

约翰感觉思考速度变慢了无数倍，肉体还在时停世界中遵循着潜意识移动，脑子却始终反应不过来。

刷——

一把螳螂刀划破了脸颊。

皮肉传来炽热的痛感。

约翰因此获得片刻清醒，就看见一个眼眶被改造成红色电子仪器，口水横流的疯子保持着飞扑姿势跟自己面对面。

黑色尖锥从鼻翼两侧突出，满口黄牙里突兀地耸立着两根类似吸血鬼的金属獠牙。

猩红色内嵌式面甲像红色蜘蛛。

约翰侧身滑步躲闪看着——对方的螳螂刀有小部分嵌入岩石墙壁，试图扭身用另一只手扑腾，再然后他就变成了肉酱。

约翰嘴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扣动了扳机，再抬起头的时候……

面前墙壁上满是喷溅状的肉泥。

霓虹色喷绘被鲜血浸透，在无数向下滑落的殷红里变得一塌糊涂，而那些涂鸦的线条竟然因此变得生动。

下一秒。

那恶鬼图案大笑着飘了起来。

“该死，我肯定疯了。”

约翰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