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锈剑(2 / 2)

作品:《修仙从飞刀绝技开始

老教习唱名,一个个弟子开始耍剑,都是以往教过,早就练熟了的。

眼见个个脚稳手稳,剑影灵动,老教习脸色愈发难看,莫以今却频频点头,有时还会夸上两句。

轮到闵秋肥时,他将一柄剑使的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威势。

而后便是陈愣子,可一柄木剑舞来舞去,总是有几分停顿,本是飘逸的剑法,却被他弄成了拖泥带水,好似身上罩着一层污泥一般。

待一套剑舞完,陈愣子知道自己出了岔子,只把头埋进胸口,不敢看莫以今,更不敢看老教习。

“没一个出息的。”老教习愤愤,气的胡子零落,径直走了。

一众人吓的都不敢吱声,眼见不知怎么办,莫以今笑声传来。

“闻道有先后,大家不必自怨自艾。只要来日用功,勤奋修行,也能走出一条大道。”

莫以今笑着安抚了诸人,又朝陈愣子招手,“我方才听到唱你的名字,没想你这么高了。怎还未改名字?大家不取笑你的名字么?”

陈愣子抬起头,怯怯道:“沈教习说我本质鲁钝,什么都学不好,又少羞耻之心,便不给我改名,让我发愤图强。”

“说话不是挺流利么?”莫以今笑着摇摇头,道:“沈教习矫枉过正了,不过你莫怪他,他本就是这般性情。我初至山门时,也是他教我读书认字,也被打了无数次手心。”

诸人见莫以今没有筑基架子,还和气的说起往事,不由得都放松下来。

“你这剑确实耍得不太行,像是身上绑了链子,脚下坠着铁胆。又像是放不开手脚,怕伤了别人。扭扭捏捏,终究是不成的。”莫以今道。

“那怎么才能把剑练好?”陈愣子问。

莫以今笑道:“斩去枷锁,明悟自身。”

陈愣子问道:“我能斩去么?”

“能!只要你想!”莫以今很是坚定,“你是内秀之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成。”

陈愣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莫以今看着他,笑着道:“这样吧,你是我引进山门的,便拜我为师,我给你改个名字。”

“什么名字?”陈愣子好奇发问,旁边闵秋肥使劲踢了下陈愣子腿弯,陈愣子当即跪了下来。

“人言非宁静无以致远。”莫以今仰头沉吟,“你生性纯质,必能沉静专心,到时厚积薄发,或能大器晚成。你日后就叫陈致远,宁静而致远。”

自此陈致远得了名姓。

时光荏苒,陈致远入道后,专心修行而不得法。

无奈转做他事,豢养过灵兽,伺候过灵植,曾修习丹道,学过制符,还涉猎阵法之学,可惜一无所成。

眨眼十几年过去,陈致远已到了三十岁,他发了狠,跟着闵秋肥学战阵斗法。

愚夫山本就是四乱之地,而铁剑门又处于通衢之地,一向不得安宁。

最近出了个锦绣仙人,交游广阔,大收门徒,听闻放了话,说要取铁剑门而代之。

陈致远修为进展极慢,又没啥别的手艺,便请命随战。

山门外打了一通,幸好闵秋肥拼死相救,陈致远算是活了过来。

两人被送回山门静养,闵秋肥沉闷无声。

“我想通了。”闵秋肥缺了个胳膊,瞎了一眼,坐在陈致远身旁,“咱师父十七岁筑基,可我修道几十年,都三十了,留在练气八层过不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等战事过去,我就找个女人成家。”

“师兄,是你老相好柯欣师姐么?”陈致远问。

“死了,她死了,你没瞧见?不过咱们这破地方,早死晚死都一样的。以前羡慕生在桥山,后来想想,人家也是从咱们这地步拼出来的,羡慕不得。”闵秋肥长长叹气,“我打算纳几个凡俗姬妾,修士一般不去杀凡俗,到时候好歹能保住命。然后就多生孩子,盼后代出个能耐人吧。”

陈致远不吭声了。

“你也该找个了,别让你老陈家断了根!”闵秋肥笑。

“我家大兄生了十几个,孙子辈的都有了。”陈致远摇头,坚定道:“再说了,师父说我大器晚成,我再等等!”

闵秋肥笑笑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消息,说锦绣仙人纠结了诸多帮手,竟设了埋伏,铁剑门老掌门为救弟子,竟不幸陨落了。

铁剑门丢了一大块灵地,死了掌门,属实元气大伤。

陈致远和闵秋肥关心师父莫以今伤势,便找了师兄师姐,一块儿去探望。

莫以今收了九个徒弟,其中三人已筑基,陈致远练气二层,是最垫底的。

“回去好好养伤,贼人必会再来。”

莫以今十七岁筑基,如今才只四十一岁,却已有衰老之态,面上沧桑,不似年少时动不动就笑,愈加沉稳厚重,眼中愈发深邃。

众弟子问了好,便缓缓退去,陈致远依依不舍,频频回头。

“致远你来。”莫以今面上露出笑,朝陈致远招手。

“师父。”陈致远上前跪下,关心问:“是否当真没事?”

莫以今微微点头,道:“这些年除了闭关修行,便是奔波厮杀,少有指点你修行,我称不上良师。”

“师父对我极好。”陈致远道。

“你六岁入门,今年三十岁,修道十八载,练气二层。”莫以今沉吟一会儿,道:“慢了些。”

“徒弟无能。”陈致远跪伏在地。

“也不必如此说。”莫以今苦笑一声,“当年我十七岁筑基,自认天才,可见识越来越多,发觉金丹之路求而不得,丹论更是杳无音信,自知不过是中等之姿,时时暗中自怨自艾。我犹如此,怎能怪你?”

他看向陈致远的眼睛,道:“致远,为师来日要当掌门了,再难得闲,你有问题,便细细讲来吧。”

陈致远呆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道:“师父,我诸般技艺不成,斗法又重伤,修为进境停滞不前,师伯说我勤快又蠢笨,是我资质太劣么?”

听了这天真话语,莫以今摇摇头,道:“桥山向老祖开三灵窍,如今镇守一方,无人敢不敬。所谓资质之说,确实与灵窍多寡有关,却也不尽是如此。你只需记住,你越在意此事,便越是被此事拦阻。大道艰难,沟壑万千。灵窍多,或能先发,灵窍少并非不能后至。”

陈致远细细记下,目中却又有茫然,问道:“师父,修行之时我好似落入泥沼,四肢不得伸展。我本命是生锈的铁剑,是否是本命之故?”

“不知,这得你自己去琢磨。为师能让你去学各种技艺,去试你相契的技艺,能指点些许修行难题。可你这个问题,为师解答不了,或是桥山高人能答,可咱们没资格去问。”莫以今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昔日旧居荒凉许久,日后我要在那边静修处事,你就去为我打扫外面的庭院吧。”

“是!”陈致远立即开心的应下,浑然忘了方才之言。

莫以今微微摇头,挥袖不言。

此后陈致远专心扫地,闲时修行,不再外出参战。

可愚夫山愈加混乱,锦绣仙人势大,时时攻伐铁剑门,临近门派也被锦绣仙人引来,竟成了合围之势。

陈致远时时能见师父,却觉师父明明只比自己大十几岁,却愈发苍老,白发俨然。

十六年后,陈致远四十六岁,练气三层。

值此之际,莫以今冲击金丹境界,锦绣仙人却引人来攻。莫以今无法,只能出门去战,可铁剑门到底无力支撑,锦绣仙人侵门踏户,别家也来推一推。

莫以今重伤,跌坐在铁剑门大殿。外面尽是喊打喊杀之声,血气汹涌,陈致远慌乱失措,不知做什么。

“师父,闵师兄死了……”陈致远见师父浑身满面是血,身周师姐师兄也全然颓丧,只觉天要塌了。

“你还活着,逃出去,来日报仇!”莫以今道。

“我成么?我……”陈致远迷茫问。

“陈致远,你若一直怨东怨西,便一辈子成不了事。”

莫以今抬眉,道:“锈剑又如何?断剑犹能杀人!你本命污锈,人莫非也生了锈?以你纯质之心,洗尽剑上污浊,必然是能走出一条路的。”

“师父,我真的能当剑修?”陈致远无有自信。

莫以今点点头,“可以!”

他取出一柄沾染血污的剑,又伸手狠狠抓住陈致远的头发,扯到跟前,满面鲜血的盯着陈致远的眼睛,道:“收好了。日后不管走什么路,都不要畏首畏尾。”

陈致远呆呆接过,头发依旧被莫以今死死抓着,“我是掌门,走不得,为师临死再护你一程。盼你执此污浊之剑,斩去枷锁!或是老死田间,或是临阵而死,没人怪你。”一字一句的说完,莫以今终于松开手,抹去陈致远面上泪,踉跄着站起身。

一眼三年。

铁剑门早已不存,如今改名锦绣山,锦绣派。

这日清晨,锦绣派山门大开,一中年修士走出,瞧见远处山门台阶下坐着一人。

这中年男修是知客,一向是迎来送往的,待见那人身上有露水,知道是方才来的,便赶紧走下台阶。

“道友。”中年修士笑着出声。

那人闻言站起,转过身来,却见是一五十上下的小老头,面上有沧桑之色,气息略有不稳,应是突破小境界不久。

此人身着布衣,背上负着一物,被破布缠绕,应是刀剑一类。

中年知客见惯了人,瞧这人有几分畏缩之态,便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而且还略有驼背,更知是个胆小的。

这等人,来个狗都能欺负!

不过中年修士到底是知客,还是有几分礼仪的,当即拱手,问道:“敢问道友名讳?”

小老头客客气气回了礼,道:“在下陈致远。”

“原来是致远兄,久仰久仰。”中年知客笑道。

“这……”小老头略有诧异,“道友知我来历?”

“这个,呵呵,自然是知道的。”中年知客十分坦然,“不过到底日子久了,忘记道兄事迹了。不知道兄这次来,是为何故?”

“原来如此。”小老头恍然大悟,问道:“也没别的事,我想问一问贵派攻破铁剑门后,铁剑门的人都去了哪儿?”

“铁剑门残党?”知客摇头笑笑,“致远兄你知道的,铁剑门主修的是剑,这剑修的骨头往往硬三分,是故大都战死了,有些逃走了,转投我锦绣派的倒是也有,不过不多。”

“原来如此。”小老头叹了口气。

“铁剑门有道兄的故交?”知客问。

“那倒不是。”小老头摇头,道:“我本就是铁剑门传人,乃是先掌门最不成器的弟子。”

“哦?”知客捻须,又上上下下打量来者,问道:“那敢问道友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我听闻贵派掌门将要筑基圆满,不日便要渡金丹劫。”小老头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我寻思着,若是让他结了丹,怕是就不好报仇了,是故趁着贵派掌门还未结丹,前来了结旧事。”

“哈哈!”知客闻言,不气反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来者,道:“道友莫要开玩笑。我家掌门筑基后期,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岂是等闲?你……你要杀筑基?”他仰头看天,做好奇模样,笑问:“你是请来了桥山的老祖?还是找到了九阴山的姘头?”

“我就一人。”小老头认真道。

“我锦绣派刚经了战乱,可还有弟子近千人,筑基三人!外援更是数不过来。”知客摇头,又见来者十分认真,便笑道:“要不这样,先让我来掂量掂量你。”

“如此也好。”小老头当即解开背上所负包裹,去了破布,取出一柄无鞘的生锈破剑,倒持剑柄,“请。”

陈致远却未看这知客,只是顺着山门仰看,台阶不知有多少,云雾缭绕之间藏着他的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