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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1 / 2)

作品:《见春色

侯夫人的到来,让东门街上下警惕起来。

要不是见侯夫人只带朱蕊和两个丫鬟,白羽会用各种方式,给世子爷通风报信,要么干脆把侯夫人拦在府外。

不过这回看起来,侯夫人不是来吵架的。

东门街宅邸,正堂。

王氏坐在上首,再见溪风,她虽眼中难掩轻蔑,但讲话时,语气缓和许多:“溪风是吧,过来我瞧瞧。”

溪风福了福身,往前走两步。

王氏挑眉,好似要认下溪风,却又不太甘心:“是挺周正,难怪浚儿这般护着你。”

烟雨在溪风身后好一阵紧张,溪风倒是云淡风轻,静静地站着,并不随便回话,稳重得令王氏也有点吃惊。

她本以为,溪风或多或少会恃宠而骄,或者会记恨她先前几番那般对她,从而面露愤愤郁色或者戒备。

可现在,面前这个娇妍女子不动如山,王氏看不透。

也是,能把秦浚迷得团团转,非要搬出侯府的,怎么着,也有点手段。

她见溪风这般淡然,心里反而不适,哼笑一声,说:“你该感激侯府,若果不是侯府,你怎么会有今天的造化。”

溪风低头:“是。”

她抿起嘴唇,她盯着地板,侯夫人又要怎么拿她作伐呢?爷还能赶得及么?

在侯夫人和秦浚的博弈中,她身不由己,所有人都说是她的福气,那,就算她的福气吧。

却听王氏说:“我来呢,也不想像以前一样,闹得浚儿又是各种不欢喜,既然浚儿执意要把你留着,我也早该有一日习惯。”

她朝朱蕊招招手,朱蕊身后那两个丫鬟,捧着两个托盘走来。

托盘上,左边放着一小盒黄金,和一副红宝石头面,珠光宝气,另一边,则是一些上好的补品药材。

王氏说:“既往不咎,这些就当我和你的见面礼,日后,你收收心,好好服侍浚儿。”

东门街宅子的上下都惊异不已,王氏这脾气,从来不曾低过头,这回,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要承认溪风了!

王氏没有久呆,喝过两盏茶后,就带着朱蕊三人离去。

送走她,溪风回到堂中,稍松了口气。

烟雨瞅着侯夫人所送的东西,“嘶”了一声:“夫人这意思,以后再不会平白无故、莫名其妙找你的麻烦?”

溪风伸手戳戳烟雨的额头:“小声点。”

烟雨吐吐舌头:“你就是太谨慎啦,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然我们为什么来东门街嘛。”

溪风笑她,摇摇头说:“这些东西,十之八.九会送回去。”

烟雨“啊”了声:“多可惜啊!”

溪风:“没什么好可惜的。”

她不记恨王氏,更没必要收这些东西。

等秦浚下值回来,听说这回事,溪风只同秦浚说:“夫人送这些金银珠宝,奴……我,用不上,承不起此情。”

秦浚体谅,说:“我知道。”

他好不容易和溪风像寻常人家一般,平起平坐,王氏“赏赐”东西给溪风,倒是在提醒溪风注意身份,不要逾矩。

王氏披着态度软和的皮,实际上,还是暗示溪风她的身份。

所以这东西,就算溪风想收,秦浚也不会让她收。

当天晚上,秦浚就带着它们回到侯府。

再回东门街,金银和头面都还给王氏,只留补品药材,便是真的“礼”,所谓礼尚往来,溪风根据情况,拟了些礼,差人送去侯府。

这拿回来的药材,确实贵重。

溪风喜欢煮茶,对药理有一点点的研究,这种药材在京城,一两就要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烟雨咋舌,“这么贵,这一包要五十两银子吧!我们是不是该把它们供起来啊?”

溪风看她这么好奇,笑了:“供不得,从药性上来说,采买制成之后,它只能放一个月,不吃就坏了,主要功效是补气补血,美容养颜。”

烟雨立刻惊呼:“难怪侯夫人四十好几了,看起来就三十五六呢,你说她以前装病,吃的药是不是就是这些?”

溪风说:“这……未尝不可能。”

烟雨嘿嘿一笑,捋起袖子:“来来来,今天就把它给解决了!”

熬完的药汤甜滋滋的,只不过,溪风刚喝了一口,就拧眉,秀气的鼻尖也皱了起来,她慌忙找来一张帕子,接住吐出来的汤水。

烟雨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溪风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烟雨舀了一点点试味道,果然,有一个味儿,是溪风最不喜欢的胡荽,这胡荽的味儿吧,喜欢它的人自然爱得不行,而不喜欢的,只能吃到一股臭虫味,怎么都习惯不了。

当下,溪风捂着口鼻,摇摇头:“这汤我不喝了,你和夏月几人分吧。”

当即为了不浪费,烟雨和夏月两人一人一碗,入了肚。

晚间,秦浚知道溪风厌恶胡荽,难得见她这般明显的喜好,他侃道:“这美容养颜的好物,你倒是消受不了。”

溪风不愿回想胡荽的味,直接道:“下回再有,我给爷熬上一碗,让爷不要错过这样的好物。”

平日里清凌的声音,有些许恼意,露出几分可爱,倒像是撒娇,甫一说完,她就觉得不对,轻咬了咬嘴唇。

她也是一时郁闷,才脱口而出,却看秦浚目中一亮,似乎为她的反应而感到惊喜。

他忍了一下,没忍住,躲在书籍后面,闷声笑起来,让溪风更是纳闷。

末了,秦浚咳了咳:“好,依你,都依你。”

溪风:“……”

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暗自下决心,日后再要把话说出口时,一定要三思,却瞧秦浚合上书籍,卷着书本轻轻压了一下她的头顶,说:“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低人一等,喜欢就喝,不喜欢就不喝,你的喜好,自然随你心意表达。”

他朝她弯了弯眼睛,那眼眸里充满鼓励。

当初,溪风曾在钟翠园堆过一个小雪人,还是让自己推掉,其实,她一直觉得,她不应该有明显的喜好。

可他告诉她,可以,喜欢是一回事,不喜欢是另一回事。

溪风心里微动。

*

东门街宅子的日子悠闲自在,偶尔,秦浚还会带同僚回来吃饭,转眼之间,就到七月。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夏季热得比较厉害,烟雨和夏月贪凉,多喝了冰的酸梅汤,竟同时中风寒。

溪风先去看过夏月,夏月睡着了,她又过来看烟雨。

烟雨烧得脸蛋有点红,人都似乎糊涂了些,溪风为她掖了掖被角,不由有些生气:“该,让你少吃点,你又不听。”

烟雨没个反应。

溪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拧了一条布巾,为烟雨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白羽在外头说:“药熬好了。”

溪风起身,从白羽手上拿过药,见白羽难以掩饰担忧,她说:“只是风寒,你也一夜没睡好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白羽低头:“是,姑娘。”

等溪风端着药进去了,他还在门外翘首盼着,直到溪风把空碗拿出来,他才离开。

此时,烟雨清醒了一点,溪风为她擦嘴角的药汁,说:“白羽倒很是关心你,昨晚你发热开始,他就没合过眼了。”

烟雨往被子里缩,嘟囔:“谁要他关心了,快让他咳咳,去休息,他不休息,难道我就能好得快?”

她知道溪风担心,忍着咽部疼痛,又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着风寒了,你也别傻待着,快去休息吧。”

倒是一样的伶牙利嘴。

溪风暗里笑了笑,烟雨今年也十九了,大姑娘了,看来等烟雨的病好了,她和白羽的事,也该提上议程。

她握着烟雨的手,直到烟雨又睡着,才起身离开房间。

另一头,侯府。

王氏一直派人盯着东门街的动静,一个月后,东门街一连请了两天大夫,就传到王氏的耳里。

朱蕊似乎是有些心虚,小声说,“我问过百草堂的一个大夫,说是给其中一个看诊的,那女子姿容甚佳。”

也就是说,溪风确实喝下药材熬煮的汤水。

王氏的心一下就松快了。

她一边裁剪花枝,一边笑着,势在必得地说:“不是说过,自古红颜多短命么?只望浚儿别用情过甚就好。”

朱蕊没办法像王氏这么淡定,她捏了捏手心,竟然都是汗水,这是她们第二次做这种事了。

她虽然爱贪点小钱,爱听点恭维话,不过,戕害人命的事,怎么都做不惯。

可到底,还是再走出这步。

一阵风卷着王氏剪掉的落叶,飘飘洒洒,那落叶与东门街宅子的落叶,渐渐重合到一起。

东门街宅子。

好在,风寒看起来来势汹汹,过了两三天,烟雨和夏月都好全了,而从这天开始,东门街宅子的酸梅汤,都是热的,烟雨和夏月苦热不迭。

只有偶尔,秦浚想喝上一盏冰凉凉的茶,她们才能再蹭点冰块。

烟雨和白羽的好事,也定在九月二十。

那可是个好日子,除了烟雨和白羽结为夫妻,同样的一天,秦浚领了一道圣旨,兼司刑府掌事。

若说吏部侍郎一职位,只是他在官场历练所需,那司刑府掌事,则完全代表圣人的信赖——

司刑府,一般只处置皇家宗室的犯罪,行检查刑罚之职,但特殊时期也可以特殊运作,先帝就曾用司刑府暗中调查当年王爷的谋反案,可见司刑府脱离朝堂,隶属于皇帝,却也能管朝政。

只是,自从外戚一家独大,司刑府已久未有声息,如今,秦浚以圣人的意思,接管司刑府调查贪官污吏,圣人直言,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即可先斩后奏调查,于是,司刑府的调查对象,就不止于皇家宗室,而是朝臣,朝堂上下风声鹤唳。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史官记载,隆盛之变,在这一年拉开帷幕。

然处于变革之中的人,尚且不知道,这一场变动,会有多大的影响。

十月的一天晚上,寒风阵阵,眼看着已经过子时,门口安安静静,秦浚还没回来。

溪风独自坐在窗前,她挑了挑烛芯,灯火明明暗暗,落在她脸上,将那娇美的容颜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烟雨站在一旁。

她如今是白羽的妻子,却依然跟着溪风,挽着妇人的发髻,敛去娇态,有几分成熟的韵味。

眼下,她眉头不自觉的皱着,神色有点复杂,劝溪风:“睡了吧,世子爷可能回了侯府,忘了差人送信呢?”

不应该的,每次秦浚不回来,白羽或者赤霄,都会带个口信。

溪风思忖了一小会儿,轻声说:“也是。”

烟雨替溪风盖被子,灭蜡烛,小声地退到了门外,把门合上。

烟雨感觉自己后背爬满汗水。

这是她少见地骗了溪风,但却也不能不骗,因为世子爷受重伤,正在前院的屋子内,是世子爷亲自告诉她,让溪风睡觉。

此时,她看了看身后,溪风好像确实睡着了,才一路走去前院。

还没到屋子呢,就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听白羽说,自从世子爷掌管司刑府后,大小刺杀就没停过,好在世子爷身边有赤炎赤风等人护着,且世子爷本身武功底子也不差,躲过好几次。

但今天,有人携着一份真的证据,说是在京郊等秦浚,秦浚放弃不了这个机会,即使知道前路危险重重,自当上前。

如此,证据虽然拿到了,但秦浚也受了重伤。

他是悄悄回东门街宅子的,浑身都是血,叫烟雨不可把此事告诉溪风。

只怕溪风会担心得睡不着。

烟雨看着白羽走出来,赶紧问:“爷现在怎么样了?”

白羽反而问:“姑娘睡着了吗?”

烟雨点头如捣蒜:“睡了睡了。”

白羽松口气,说:“刀口已经缝合,暂时不流血,我现在就去跟世子爷说姑娘睡了,免得他还是不肯闭眼休息。”

烟雨刚想应好,忽的,白羽看着她身后,脸色一变。

烟雨回头,便看溪风手上提着一盏灯,站在他们不远处。

瞒不住了。

房内,淡淡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赤霄和白羽已经把多余的热水端出去,秦浚则靠在床榻上,微阖着眼睛。

失血过多,让他大脑有些昏昏,不过意识还是很清醒。

这回拿到的这份人员名单,能把陆氏外戚的安排,撕开一个口子。

除此之外,在遭遇刺客时,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溪风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若果他真不能侥幸逃了一命,溪风该怎么办?

于是,心比伤口还疼。

待回到东门街宅子,第一反应,他不愿让溪风知道他受伤了,就把消息压下来。

听得门传来“吱呀”一声,秦浚只看着前面,声音沙哑地问:“她睡了么?”

过了会儿,脚步声渐近,秦浚侧过脸一看,竟是溪风,他猛地一怔,眼中露出惊讶:“你、你怎么过来了?”

被子盖到秦浚的大腿处,他上身裸着,横竖包了许多白纱,象牙白的肌肤似乎更白了些,就是唇色也褪尽,露出几分憔悴来。

溪风掐掐手心。

她神色严肃,深深呼吸了几口,迎着秦浚惊诧的目光,坐在床边,倏地,她只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你受伤了。”

秦浚抬起手,放在她微凉的手上,说:“处理好了,不是很严重。”

溪风杏眼动了动,眼泪忽然就沿着眼眶到下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