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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奶盐(1 / 4)

作品:《杳杳归霁

出自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幸福是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

他出现的那一刻,爱与被爱同时发生。

她感觉自己飘忽的灵魂突然脱离枷锁,落到了安处,说不出的惊喜。

听见他说,他是特意过来接她回去。

二月份的天又暖和了一点。

苏稚杳心脏变成棉花糖,软乎乎,又甜丝丝的,下巴压在他衬衫,抬起头:“过来也不先和我说,万一我不在呢,你不是白跑一趟?”

贺司屿眉梢轻轻一挑:“不白跑。”

她发出一声疑惑,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慢慢笑说:“正好见见阿姨。”

苏稚杳心中一动。

纽约那夜,她有说起过,想要他一起到沪城,可惜当时她声音太轻,他没听见。

现在苏稚杳忽然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佯装的不过不重要,他的可靠就如山川坚稳,就算是没听见,他也总是能摸清她的脉。

苏稚杳望他:“我妈妈在午睡。”

“我可以等。他垂眼回视。

存心要为难为难他似的,苏稚杳眨眨眼,满目狡黠:“她要睡很久的,至少两个小时。”

贺司屿笑着瞧她。

“多久都没关系。”他指尖轻轻拨开她耳鬓的碎发,柔声说:“见你妈妈,这点诚意得有。”

他说完,她就吟吟笑了出来。

她的脸在阳光下,莹白光滑,清透的浅褐色双瞳映得发亮。

贺司屿两指在她脸颊很轻地捏了下:“上车,既然你妈妈还在休息,我们先出去转转。”

他语气沉稳,话说得合情合理。

苏稚杳睨他一眼,心骂他假正经,就是想要亲热了,光天化日的不方便。

二十分钟后,贺司屿指骨修长的手握着方向盘,才将车子驶出圣约斯私人医院。

苏稚杳坐在副驾驶座,抿着刚被吮到鲜红的嘴唇,脸颊还有烫热的余韵未散。

今天没涂口红,倒是给他占了便宜。

靠在椅背,苏稚杳后背硌着,发现毛衣里的搭扣还半松着。

“贺司屿!”

他应声,她双手探到背后,自己解开再重新盲扣回去,微嗔着质问:“为什么不帮我扣回去?”

贺司屿分心看了她眼,唇边泛出点笑。

其实他想的是,现在扣整齐了,等会儿再解麻烦,不过这样说,姑娘家肯定是要闹他的。

他不答,只状似随意问起:“出来的时候笑那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

话题岔开,苏稚杳瞬间就被带过去了。

一说到这事,她笑容就在脸上和涟漪一样漾开:“喔,有个医学研究所要给我妈妈治病,都是脑神经科最顶尖的专家,而且还有研究苏萨克氏症候群的经验呢。”

贺司屿眉间掠过一丝疑心。

答应了?”他问。

“还没呢。”苏稚杳回忆中午的情景,沉吟着道:“孟教授似乎不太情愿而且治疗得去英国,还不知道我妈妈愿不愿意。”

静默片刻,贺司屿唤她:“杳杳。”

“嗯?”

“研究经验,不等于治疗经验。”

苏稚杳脑子空了下,在他的话里怔住。

“苏萨克氏症候群病例稀少,全球都难见到几例,医学上都还无法明确病因,如果他们只是有研究经验…”

贺司屿放缓车速,在红灯前刹住车,回过头,郑重地看着她眼睛:“慎重考虑。”

顺着他话中的意思去想,细思恐极,苏稚杳顿时头皮发麻,双目微微睁大:“难道他们,是想要我妈妈当临床试验对象吗?”

贺司屿如是道:“不排除他们研制出的新型特效药有效,但使用新药,谁都不能保证没有风险。”

苏稚杳高昂的心瞬间就跌回深渊里,甚至比之前沉得更深。

她还以为幸运降临,有希望了。

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

“难怪孟教授表情古怪,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苏稚杳蹙眉苦恼,含着一喉咙玻璃渣的感觉:“那我是要拒绝吗?可是拒绝的话,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妈妈永远只能这样。”

眼前出现除夕那夜,乔漪站在落地窗前的画面,身子消瘦得病服都大了一圈,侧脸半隐在暗里,显出深深的拓落和惘然。

苏稚杳忽然后知后觉到她笑容底下的忧郁。

尽管对乔漪而言,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她二十四小时的记忆一直在清空重塑,但身心会留下感觉。

再在笼子里关下去,她都快要抑郁了。

绿灯亮起,车子前进,驶在公路上。

贺司屿是理智的,实事求是告诉她:“去英国治疗,确实是唯一出路。”

苏稚杳低着脑袋,闷闷“嗯”了声,语气低瓮地说:“但是太冒险,我怕将来后悔。”

贺司屿语气平静,听来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注定了哪个选择你都会后悔。”

苏稚杳抬起头,去看他。

又听见他道:“做选择后悔是常态。”

话虽如此,可真要做到坦然接受所有结果,是另一回事,苏稚杳叹息一声,低落问他:“你有后悔的事吗?”

贺司屿没有太多迟疑:“当然。”

苏稚杳还挺意外的,以为他会说没有,毕竟依他的性情,应该没有“如果”这种幻想。

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肯定。

她在心里想,能让他后悔的事应该很少。

下一瞬就听见他慢慢说出后半句。

“很多。”

苏稚杳看着他侧脸,明媚阳光从前窗玻璃照进来,将他硬朗的轮廓都虚化得柔和。

她十分好奇:“比如说呢?”

贺司屿目不斜视望着前路,笑了下。

“威尼斯度假酒店。”他神情漫不经心,又透着几分正经:“惹哭你,还让你难过好几个月。”

是情话,也是真心话。

苏稚杳眼里终于重新融出一丝笑意,轻声说:“早都原谅你了。"

他也笑,弯着薄唇。

“贺司屿。”苏稚杳柔柔叫他名字,心中隐隐动容:“如果是你,你会拒绝还是答应?”

讲道理,他不该给出意见,任何向外的观点都是一把钝刀子,随时可能开刃捅自己一身。

但小姑娘被麻烦困住了,他有责任开解,就算是因他言语造成不好的结局,他也应该让她明白,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在身后。

贺司屿客观道:“站在世界的角度,医学事业要进步,总要有志愿者奉献。”

尤其是罕见病症。

这道理苏稚杳当然能懂,但她没这么伟大,心里装不下人类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