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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亲戚真多(1 / 2)

作品:《[红楼]贾赦长女

贾政的病稍稍好转,便带着宝玉,强提起精神往荣府去了。这座他住了大半辈子的府邸让他陌生到怀疑前半生是一场梦。

现在的荣府下人不似从前那样多,近身服侍二房的下人及直系亲属都被送给二房了,身契已不在荣府里。

贾政和宝玉从西角门进府,赶到了荣庆堂屋外,丫鬟为他们打帘,贾政当先进屋。

贾政一进门,双眼就红了,跪倒在地:“老太太,您大安!”

贾母看着小儿子似老了好几岁,比现在的贾赦还老得多,大为心痛:“你在家时怎么不好好养着身子?”

贾政抹着泪:“看见老太太还康泰,我心也安了。”

贾母又叫宝玉上前,搂着他哭道:“宝玉都瘦了一大圈了,虽说正在孝期,可也得好好吃饭养生。”

沉默寡言的宝玉这时才流下泪来,哀哀叫了一声:“老太太!”

“好孩子,我知你受苦了。我这么些儿孙,最疼的就是你,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又是最孝顺的一个。何苦家里出了个天煞星,让我老来想要最孝顺的孙儿承欢膝下也不可得!”贾母一边说,一边搂着宝玉叫着心肝。

宝玉呜呜哭泣,又道:“老太太,太太没了!太太被毒死了!”

贾母对王氏倒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老人家都不喜欢死字。

“好孩子,那人不敢害你,她要害你,就先杀了我。”

母子、祖孙三代在一处哭了许久,贾母问起贾政府里的情况。

贾政道:“早先王氏就去庵里出家,家里庶务都由李氏管着,原也没有什么大差错。只如今珠儿从诏狱出来后受了大惊吓病重,李氏要分心照顾他,又要管一大家子,操持王氏的葬礼,有些支撑不住了。”

贾母沉默了一会儿,说:“究竟是在诏狱中赐死的,一应礼都检办吧。我让鸳鸯带着几个得力的丫鬟去帮一帮忙,四丫头也先回帮帮忙吧。”

贾政今儿来荣府正是来求助贾母的,忙朝贾母磕头道谢。

王夫人因厌胜之术命丧诏狱,虽然被恩典发还尸身自行处理,可到底有所妨碍。

此中最为难的莫过于黛玉了,她作为林家唯一在京的主子,送奠仪不是,不送也不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黛玉在自己院子里与徐嬷嬷、王嬷嬷几人商量了许久。

还是徐嬷嬷做主,礼品照旧,奠金只给三分之一林家份例的三分之一。

黛玉叹道:“只觉未免对不住二姐姐。”王夫人以厌胜之术谋害贾琼,要不是贾琼异于常人,十条命都死绝了。

徐嬷嬷微笑道:“二姑娘是明理之人,定是知道我们此中难处。倘若不闻不问,旁人只道我们林家就是那迎高踩低之人。我们到底在荣府住了这些年,前头总是二房当家的,我们当作不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黛玉长叹一口气,忽道:“只是昭华今后越发难了。”

徐嬷嬷低声道:“要我说,幸而当初王氏不肯将她记在名下,不然可就不好了。这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皇长孙也是天家的孩子,这要不是牵涉到荣府内的人,不会只死了王子腾和王氏。”

王子腾的死算得上是自甄家倒台以来官场最大的动荡了。王子腾与王氏参与水月庵邪/教,供奉假观音,以厌胜之术谋害贾琼,这事爆发出来震惊满京官员。

皇长孙专门请来了佛门高僧和几大玄门中人来说明警幻与观世间神像的区别,以及警幻神像上必有她身份的印记。

水月庵住持虽然修佛却尽干恶事,将她拿到了京兆府公/审,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百姓都知道假观音/邪/教是害人的。

借着此案,百姓舆论将警幻像上的法印特征都传播出去,信佛人家都不禁自查,居然真的发现不少假观世音的神像。

就算官宦人家供俸观音的不少,一个个当家太太或老太太的佛堂中的观世音神像居然也有十之二三是假的。

神京之中掀起一股捣毁假观世音神像,抵制警幻的热潮。平民人家的木雕、石雕,官宦人家的金雕玉像,警幻的神像不知毁了多少。

三界三教达成共识要让贾琼完成截取西方气运的大业,此事被禁足灌愁海的警幻并不知道,她也不知贾琼是琼霄转世。

警幻在自己的禅房中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恶狠狠地念叨:“贾琼,此仇不共戴天!”

……

时光如东流逝水,转眼已到了阴历十月中旬。

金陵两江巡抚衙门里下人忙前忙后收拾着,林如海就要一边押运秋季赋税进京述职。

因为林如海也没有个太太,便由原来的两个老姨娘暂时共同管家。

前几日黛玉刚刚来信,林如海到如今想起来都不禁感慨万千。

【父亲大人尊鉴:身体安好?儿在舅舅家一切都好,只是正值重阳佳节,未免挂念父亲。近几月,舅舅家发生了很多事……】

黛玉就在信中絮叨叨地提最近在神京发生的事。皇帝重立太子,并准备来年禅位修道,如今已让太子监国。

随着太子权柄加重,朝堂风向大变,二舅舅因为窃居袭爵人的府邸,破坏国法,被皇帝训斥责令搬出荣禧堂。大舅舅终于回到了荣国府里住着,紧接着就是琼瑶姐妹准备采选的事了,皇帝已经给皇长孙和二姐姐赐婚。

这些大致上都在林如海的预料之中,但是意外的是王子腾和王氏受警幻的邪/教蛊惑,对贾琼施展厌胜之术。皇长孙知道后大怒,将人全拿了下进了诏狱。

诏狱是皇帝处置大臣的案件,“诏”是指诏书,“狱”是大案,这制度袭自前朝。因为涉及未来的长孙妃,皇长孙请了圣旨带锦衣司亲自督办。掀开了厌胜之术和警幻邪/教害人的冰山一角。

王子腾和王氏被赐死,王氏一门被贬为平民。林如海当年与王子腾也有所往来,那是一个精明强干之人,没有想到竟然就这样死了。

如今没有王子腾做靠山,失去荣国府当家权的贾政再无可与贾赦争锋的了。

黛玉在信中写起这事时,倒没有太多的悲伤,她素来亲近大房一些,时常会在信中提起大房的一些趣事。

贾赦常常被贾琼的真话打击,他想扮深情,贾琼就拆台,贾赦觉得自己能耐,贾琼打击他真怂。还有邢夫人从前一直没有地位,常常被贾赦教训,但是有孕之后突然作了起来。贾赦只得好生哄着,邢夫人想要吃什么、用什么,贾赦只得费心去弄。

邢夫人会悄悄告诉几个姐妹:做一回女人、嫁了一回人、生一回孩子,不体验一把有求必应的生活就是白活了。姐妹们均以为然。

黛玉还提起贾赦当了“教养嬷嬷”教导姐妹们宫廷礼仪的事,后来她用了同样的料子,给贾赦和他做了一件同样的袍子。

贾赦收到后,感慨万千,直说贾琼长那么大,连一个荷包也没有给他绣过。恰被贾琼听到,贾赦又换了一副面孔,称赞贾琼不但武艺高强,还会炼药。

总之大房一家过得柴米油盐,十分喜感,黛玉在一旁吃瓜吃得颇开心。

至于课业上的事,黛玉平日会去学堂念书,早已念地过了《四书五经》、《史记》、《韩非子》、唐诗,如今已经在念《资治通鉴》及贾琼所默出的一些玄门著作。

林如海送黛玉进京本想是让贾母教导她,如今看来贾母教她的东西不太多,幸而念书的事从没有落下。她在荣府虽然想念父亲,但是过得倒是挺舒心的,身体健康,性子开朗,还喜欢讨趣。

宋姨娘过来给他看带去京里给贾家的礼单,他叮嘱几处修改的地方。过不多时,贾琏进府求见。

贾琏过了中秋南下跑商,他向几家南方商号销售了一些关中和西北来的货物,又采购江南百货。

要押着近百艘的货物进京,货物总价值达到近三万两,正要借着年关大赚一笔。

贾琏这次带着人与林如海一进返京,林如海押运赋税进京,带了上千官兵。两人一起走,不但路上有伴,安全上的事也更有保障。

第二日,林忠等管事的督着行李一车车运出府邸去码头装船。到了第三天,林如海在巡抚旗下官兵的护送下,押运着装满两百来艘大小船只的贡品和税银进京去了。

……

贾琼近日在家,平日著书习武,或与姐妹们玩。今天上午正练完功后沐浴好了,便有小丫鬟来请,说是太太让她过去。

贾琼暗自好笑,邢夫人怀孕后其实挺作的。贾琼只当以为她又想吃白白采的果子,好养她腹中的宝贝疙瘩。

邢夫人是贾瑶的名义上的亲娘,这些年照顾她们姐妹一直不错,她腹中的也是她的亲弟弟,所以邢夫人犯“孕妇作”时,贾琼也哄着她。

一到邢夫人起居的院子,屋门口有一个丫鬟守着,另有丫鬟在耳房烧水。

“姑娘来了!”丫鬟报了一声,殷勤为贾琼打了帘子。

贾琼进屋后,见邢夫人坐在软榻上,肚子已然很显怀了。下首坐着一对衣着简朴的中年男女和一个十岁上下的秀丽女孩子。

贾琼朝邢夫人拱了拱手:“给太太请安。”

邢夫人忙道:“自家人,怎么这么多礼?你妹妹今儿还在宫里,我才找了你来。”

“太太有何吩咐?”

邢夫人面上微有尴尬,但还是得介绍来客:“这两位是我娘家大哥和嫂子,这是我侄女。他们从苏州赶了近一个月的路来京。”

贾琼暗自吃惊,不明白为何邢忠夫妻和邢岫烟怎么提前进京来了,原本是要好几年后吧。

贾琼朝邢忠夫妻略拱了拱手:“原来是邢家舅舅、舅妈和表妹到了。我方才不识得,失礼了。”

邢忠夫妻和邢岫烟哪敢随便受她的礼?

邢忠夫妻也听说过她是皇长孙的未婚妻,见她绝代风姿,恍若天仙下凡,竟是跪了下来:“给贵人请安!”

贾琼忙让人扶他们起来,说:“可别这么叫我,自家亲戚,如此大礼,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琼在邢夫人身边坐下,又忙请他们都入座,因问道:“舅舅怎么突然从苏州进京了?前头太太也没有露口风。”

邢太太才说:“我们原是赁租在苏州蟠香寺里,一月前苏州府衙门奉皇命也清查观世音菩萨的寺院,说是要清除欺骗世人的假观音像和邪/教。那会儿正查到蟠香寺,一见那观世音像上有个邪/教符咒,官府顿时就将蟠香寺封了。我等一时没处安顿,便进京来寻妹妹。”

贾琼不得不叹服锦衣司的办事雷厉风行,轩辕起奏报皇帝、太子后清查全国警幻邪/教寺院,但凡有警幻符印的假观音、假女仙都在被清查之列。

邢夫人看了看贾琼,才道:“他们来得突然,我也是今儿才知。近日你爹爹去巡查田庄了,你嫂嫂铺子里也忙得很,瑶儿又不在家,我只得问问你。”

其实邢忠和邢夫人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邢忠是邢夫人父亲前头的太太生的,邢夫人、邢德全几邢家姐妹是一母同胞。邢忠为人老实,只分到了一点儿钱财就离开邢家独立生活了。

邢夫人父亲是当小官的,自然略有资产,所以邢夫人才能嫁给贾赦当填房,还带了几房陪房下人。邢夫人嫁到神京之后,邢德全几个也在神京置了几间房舍安顿,这些都少不得费些银钱。

邢夫人于兄妹情感不深,见贾琏和琼瑶的兄妹感情极好,她才有些反思。如今大房不但掌家,还做大了生意,邢德全他们实在不像样,不能为她的助力,邢夫人才考虑留下老实的邢忠一家。

培养邢忠一回,将来不论送去铺子还是庄子,总能为她自己、腹中孩子、贾瑶几个人捞点好处。

却说邢夫人怀孕后关起门来对贾赦或者五玉姐妹怎么作都成,可是不敢越过贾母去。她想留他们一家子住的事按说是要问过贾母的,可她一见贾母就怕,才找贾琼帮忙。

贾琼不擅长宅斗并不代表她不通人心,她瞬间也领会到邢夫人的小九九,笑道:“薛家搬出去后,梨家院不是空着吗?邢家舅舅、舅妈要是不嫌那院子有点儿偏便先去那住着。等爹爹回来,若能在庄子、铺子找个差事,也就在京里安顿下来了。”

邢夫人顿时眉开眼笑,握着贾琼的手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原想着你在外头有没有认识得人,方便代为寻几间屋子给你舅舅安顿。”

贾琼知道邢忠夫妻比邢德全好多了,除了说邢岫烟父母缘浅,也没有说他们有什么别的毛病。反观邢德全是个吃喝嫖赌的货色,不过倒不至于犯罪。(注1)

贾琼笑道:“若家里没有空屋,咱们自是无能为力了,现下有空屋,舅舅大老远来,怎么还不留家里住些日子呢?我让林之孝家的带几个丫鬟去收拾屋子,再让绯月备些日常之物送去,舅舅家要还有什么缺的,再和我说便是。”

“老太太那还是告知一声。”

“待清华下了学回来,我再和她一块儿去给老太太问礼,顺道就跟老太太知会一声。太太身子重,还是好好养着吧。”

邢夫人见贾琼将这事揽了下来,无比满意,牵着她的手摸着,让贾琼怀疑她是个拉拉。

邢夫人跟邢太太说:“我这一双女儿与别个儿不同,琼儿可比十个百个男儿都强,瑶儿最是温柔可人。老爷将两个女儿当作心肝宝贝眼珠子,她们与我也很贴心。”

邢太太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嫁得公侯富贵人家,女儿长得天仙一样又与你贴心。如今身上又怀了哥儿,可不得人人羡慕?”

邢夫人当然也想生个儿子,但就算是女儿也是好的。

“不拘哥儿姐儿,我们老爷都是疼的。”

贾琼忽问:“表妹几岁了,尊名是什么?”贾琼借岔开话题来抽出自己的手。

邢岫烟倒并不扭捏,回道:“十岁了,不敢称‘尊名’,爹娘叫我岫烟。”

贾琼点头:“‘散岫飘云叶,迷路飞烟鸿。’好美的名字。表妹在家读什么书?”(注2)

邢岫烟诚实回答:“在蟠香寺时随妙玉姐姐念过佛经,也识得几个字。”

“妙玉是谁?”

邢太太忙说:“原是在蟠香寺带发修行的姑娘,后来因为蟠香寺被查封,便回家中去了。”

“原来如此。表妹来了家里正好,我们家本有些姐妹与表妹差不多大,都在贾家女学念书,表妹便同妹妹们一块念书吧。”

邢夫人笑道:“如今瑶儿在宫里陪着郡主,只好由你带岫烟跟玉儿、玥儿认认姐妹。”

“好呀。”贾琼起身:“要不太太和舅舅他们说话,我先去安排。”

邢夫人点头应了,贾琼才出了屋子。

邢太太和邢夫人叹道:“府上金尊玉贵的姑娘竟是如此谦和,我们又是哪来的福气,还劳贵人照拂。”

邢夫人说:“琼儿自来心地善良,又有侠义之心,你要真心待她,她便极好相处。若想要欺她害她,她到底是要嫁进皇家的人,与别个不同的。”

邢太太道:“这样神仙般的姑娘,只有良心给狗吃了,才会想着欺她害她。”

邢夫人身上有些疲备,便又让丫鬟先带他们下去吃饭。等到吃好饭时,便有小丫鬟来请,带着他们往梨香院去了。

梨香院小小巧巧,先打扫两间屋子并不耗多少时间。林之孝家的从库房搬来铺盖,他们就可以在这歇下了。

贾琼安排好梨香院的东西,便回屋小憩,午时写了些书稿,待到黛玉及湘云回府来,贾琼后脚赶到黛玉院子。王氏死后,贾琰也要守孝,暂回自己家住了,并不会一同回来。

黛玉才更了衣,见到贾琼笑道:“姐姐今儿怎有空来我这里?”

贾琼才将邢家舅舅一家来府里,她做主留了人在梨香院住的事说了,只是她还没有知会老太太。

黛玉玩着一个荷包,嗔道:“我道姐姐有什么好事想到我,原来要我陪着应付外祖母来着。也对,平日姐姐断不会来我这儿的。”

黛玉这女孩子没有坏心,就是偏爱对她使些小性子,这是抱怨贾琼陪她的时间少了。

贾琼只得哄:“妹妹哪的话,你住的地方也比别个香,我要不是有一堆麻烦事儿要做,恨不得天天来。”

“说的好听,真要有空,又有这个妹妹,那个妹妹要看了,也只有别个妹妹都看了才想到我。”

“咱们自家的妹姐一碗水端平。除了瑶儿之外,你是最大的,如今瑶儿常在宫里,我有事不找你找谁呢?”

黛玉这才作罢,想了想道:“你去跟老太太说这事儿,她让你一步,自也要占你一分好处。”

“我能有什么好处给她占?”

黛玉笑着打趣:“你没好处,二姐夫有呀。”

贾琼抓了她挠痒痒,说:“他没有。我看还是让老太太等着从林妹夫那得什么好处吧。”

其实贾母这时已经不敢再骂贾琼不孝子白眼狼之类的浑话了,东院来的下人或者荣府留下的旧人都不敢不敬。

这就是王子腾的命和王氏一门瞬间倒台的震慑效果。原来在荣府下人心目中,王家可是比荣国府还厉害的人家,如王熙凤所说:“把我王家的地缝里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