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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虫)(2 / 3)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是的,没有多久了。

门外,拂绿洗净柿子,挑出最大最红的一个切好,装在碟子里递给谢渺,“小姐,来尝尝柿子。”

谢渺尝了一小口,听得拂绿道:“巧了,竟在这里碰到周三公子,想来是陪家中女眷来上香祈福。”

能让周念南亲自陪着来清心庵的女眷,除了他的母亲定远侯夫人还能有谁?

想到定远侯夫人,谢渺的心便似缀了一斛东珠,沉甸甸得往下坠了又坠。

谢渺没见过她,却听过不少她的事迹,只因这定远侯夫人是整个京城女子都羡慕的对象。

定远侯夫人林杳出身荥阳林氏,与定远侯周斯辰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定远侯夫人貌美无双,定远侯威猛俊朗,待到适婚年龄,二人结成连理,恩爱有佳。

定远侯夫人为定远侯诞下两子一女,除去幼子周念南顽劣,定远侯的长子长女都是人中龙凤。长女周念安钟灵毓秀,兰质蕙心,乃京中大家闺秀之翘楚,嫁于宣平王世子为妻;长子周念北承世子爵位,八岁便与父随军纵横沙场,十五岁已累赫赫战功,如今更是边关军营中的一员猛将,将凶恶的北狄蛮子阻隔于关外。

而定远侯敬爱夫人,多年来除她外身边再无莺莺燕燕,夫妻二人可谓是天作的一段良缘。

并且,定远侯夫人与当今皇后——定远侯之妹周斯幽乃闺中密友。按理说,如此得天宠爱的定远侯夫人,本该一生享荣华尊贵。谁能想到只短短两年后,定远侯与世子战死沙场却被查出通敌**之罪,而定远侯夫人以死明志,一头撞死在了侯府大门……

通敌**罪无可赦,定远侯府两百八十三口人无一生还,皇后周斯幽被打入冷宫,不久后便与九皇子一同郁郁而终。

定远侯府如被白蚁蛀袭,高楼琼宇轰然倾倒。世人再提及定远侯府,无一不是鄙夷咒骂,污言脏语,直到三年后,那人携铁血战功归来,用证据复濯真相,还了定远侯府一个清白。

可那又如何?枉死在莫须有罪名中的定远侯、定远侯夫人、定远侯世子,以及上上下下两百八十三口人的性命……再也回不来了。

谢渺闭上眼,半晌后才平稳心绪,“拂绿,你去打听打听定远侯府的贵客宿在何处。”

打听定远侯府的事情?这不大好吧……

拂绿有些踌躇,但见小姐神情凝重,便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院子里,揽霞乖乖的向巧姑学习做柿饼的步骤。

“先挑一些半生不熟的柿子,用手捏一捏,要硬的,不要软的那种。”

“用水洗干净,再用刀子把皮削干净。”

“柿子蒂头不要摘,待会还要绑绳线!”

“去端盆热水来,咱们把柿子烫一遍。再用绳线绑住蒂头,往屋檐下挂上几天……”

屋子里,谢渺正奋笔疾书。容貌昳丽的少女微微低着头,精致的细眉蹙起,玉白纤细的手指执紫毫毛笔,皓腕灵转间,浓墨在洁白的宣纸上徐徐渲染。

谢渺依着记忆,努力将定远侯夫人即将遭遇的**还原。

“庆元五年十一月初三,皇后周斯幽有孕,承宣帝大喜,免赋税两年。定远侯夫人林杳感念圣恩,亲自于城郊南度寺布施,然有流民见其衣着华侈,出行奢繁,言行之间多有嫌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仅一城之隔,何有两重天?流民愤慨,污言四起,混乱之下定远侯府侍卫打死流民,流民奋起反抗,定远侯夫人受伤,此事却引起言官**,斥其钟鼓馔玉方引起事端……”

这是前世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皇后有孕,定远侯夫人亲自布舍施粥,不料流民引发**,不仅伤了定远侯夫人,也损去定远侯府的名声。

谢渺心中不屑,冷笑一声,什么叫“仅一城之隔,何有两重天?”

定远侯府的安富尊荣由祖祖辈辈的拼杀牺牲而换来,定远侯夫人好心布施,反倒成了被指责的对象。再说那些流民,在有心人的利用下,便将自己的愤怨转移到他人身上,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幸才好。这般说来,这世上最该被斥责的人是朝堂上坐得最高的那位,谁能比他更享珍馐美馔,山节藻棁?说白了,定远侯府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想有人居心叵测,借此大做文章,作为倾倒定远侯府的第一步而已。

其中原因并不难猜。

作为开国元勋,定远侯府声名鼎赫、满门忠烈,在军中威信直逼圣上。皇后与圣上少年夫妻,虽多年无子但感情甚笃,眼看到了立储之时,几名皇子虎视眈眈,皇后却突然昭告有孕……

立储当立嫡,皇后是后宫之主,身后又有定远侯府撑腰,若诞下皇子,那便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更是大齐名正言顺的储君。这样一来,其他几位皇子的汲汲营生便成了白费,他们背后的势力又岂能甘心?

定远侯府必须倒下,他们才有起来的机会。布施不过是一块敲门砖,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大的陷阱等待定远侯府。

谢渺自认无甚本事,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只蚍蜉,但当蚍蜉有通未来之势,是否也能试着献出微薄的一份力?

不为私情,不为己欲;为大义,为忠臣。

这般想着,谢渺的胸中似纳进广澜河川,有浪涛击打心口,叫她滋生难言的澎湃。

是了,重来一生,她的爱恨情仇算得了什么?过往云烟,挥挥手也便散了。而定远侯府不同,他们一家忠烈,为大齐的安定付出了所有,不该得到那样惨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