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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烧尾宴1(1 / 2)

作品:《黎千寻晏茗未尊师在上

烧尾宴1

温晓别苑这间议事厅在主屋那一排,跟整个院子朝向一致,坐南朝北,辰时刚过,日头还不太高,此时屋门前仍是大片的荫凉。

黎千寻半死不活地挂在晏宫主身上慢腾腾换了个姿势,歪头盯着门口,房屋阴影之外,距门丈余远的位置,有一丛生长得十分茂盛的金合欢树,只不过这时候早已过了花期,看不见那葱绿细碎的小叶间的像太阳似的金色小团花。

园子里阳光正好,秋风微凉,带着从远处海上吹过来的一丝淡淡的咸腥。西陵唯蹦蹦跳跳地在假山和树丛间钻来钻去,笑声喊声断断续续,其间还偶尔夹杂几声嘹亮的蝉鸣,本来已经喊不动了的秋蝉,这会儿好像跟大少爷较劲似的,拼尽最后的精力要争一个高下。

听了那么几嗓子,黎千寻忽然抓着晏茗未的袍子笑出了声:“哈哈哈,这孩子怎么回事,叫的跟打鸣似的。”

会打鸣的西陵大少爷从园子里闹到园子外,最后绕过飨宾堂出了四方别院,跟雪绫绡两个人的对骂声也渐行渐远。

两人从观礼台前的校场外经过的时候,树梢上的老蝉听见那闹腾的声音似乎又折回来,也重新呼朋引伴地扯着嗓子对嚎了一阵。

热闹的蝉鸣声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风,屋檐上五彩斑斓的琉璃飞禽嘴里衔的风铃被摇得叮当作响。

黎千寻瞧了一眼地上乱晃的影子,摇着脑袋啧舌叹道:“多好的日子呀,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不知足呢。”

“阿尘。”

“嗯?”黎千寻懒懒地应着。

“为何要抹去欢儿的记忆?”

黎千寻松开手,斜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晏宫主,眨了眨眼明知故问地装蒜:“你看出来了?”

“……”

黎千寻笑了笑:“沈棋问的?”

晏茗未微微皱眉:“嗯。”

黎千寻一直盯着他的脸,自然看到了那表情上的一丝不自然:“你跟西陵唯的缘分也就才这么十来年,当然是沈棋更担心他,意料之中。”说罢眉梢一扬又接了一句,“抹掉他的记忆是为他好,没别的。”

就算有别的也不大好说,这种事,不论怎么解释都会觉得别别扭扭的。

黎千寻自认不如晏宫主那么正人君子,而且也从未说过会对他知无不言。

这位说完话也没准备继续抱着美人看风景,而是自顾翘着腿晃晃悠悠从小几中间扒拉了一壶茶一碟海棠糕在自己跟前,穿堂风吹得正舒服,却是装模作样地开始喝茶了。

谁知晏茗未倒是真没怎么执着于他给出的解释,反而比较在乎他口中的那个“十来年”,晏宫主忽然半蹲下身伏在黎千寻膝上,异常诚恳地道:“十几年也可以很长,长到足够做完一辈子的梦。”

黎千寻唇角一勾,低下头伸手挑起晏宫主的下巴,色眯眯地凑近了笑着在人唇边啄了一口,嗓子里冒出来的话都沙沙含着气音:“做梦多没劲,本尊喜欢来真的。”

黎氏的弟子还没到,眼下整个温晓别苑里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园子里几百间一早就安排齐全的房间真是得好好挑一挑,黎千寻整个人被横过来的时候还在十分认真的这么想。

其实倒也不是谁猴急什么,就是觉着再走老远回去北边有点不划算。

晏茗未似乎是知道阡陌两兄弟的卧房在哪个位置,两人便直接在隔壁占了一间,就这样,早已被黎大宗主卖出去的黎千寻也算是在碧连天那边的园子里有了一“席”之地。

西陵唯昏睡的那两天黎千寻一直没怎么休息,云雨过后也倦得不行,流氓话都没说几句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未时将尽了,晏宫主依然醒的比他早,也或许是压根就没睡。

晏茗未好像特别喜欢守着黎千寻睡觉,贪心地眷恋着他的呼吸和温暖,像每天/朝日东升,像每月十五月圆,像每年四季更迭,像那些每一个不是只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只有被那人抱在怀里轻轻哄着才能睡着的时候才有的安心。

晏宫主曾经是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同一个梦做了四百多年,他真的不想醒。

黎千寻似乎是有点习惯顶着别人的灼灼目光睁开眼了,醒了也不再问人家睡了还是没睡,反正知道晏宫主得了好处之后嘴巴比蜜还甜,一人一句肉麻话鸡皮疙瘩能掉一被窝。

黎大爷操劳过度嗓子有点干,歪歪斜斜系着衣带一边挠着喉咙指挥别人给他倒水喝,晏宫主任劳任怨伺候着,又是喂水又是揉腰还轻声细语哄得浑身舒爽。

内衫外袍都拾掇好了之后,黎千寻眯着眼睛伸着胳膊把晏茗未搂进自己怀里,捧住他的脸盯着看了好几遍,最后特别语重心长地下结论:“真不想让你带领木犀城弟子参加论法道会啊。”

晏茗未笑了笑:“怎么?”

黎千寻眨眨眼皮,故意抬高了一个音调,夸张道:“我家夫人这么好,不能让别人看到。”

黎千寻显然是在故意打趣他这个名声赫赫的崧北仙首,不让别人看到是没可能的,自从晏宫主执掌崧北密林五宫,每一届论法道会都会被木犀城当成活招牌。

从论法道会前仙市的演武台,到武试六系最后的分阶角逐判定,每一道程序几乎都会把这位曾经“惊艳了整个试炼场”的天选之子拉出来遛一遛,尤其是这位还是那一年把某个混世魔王踢下首位的璞玉。

以一己之力将玄门众人的心头大患湮灭于萌芽中,晏茗未这个出头都出得特别及时的年轻修者,在四方十八门各家名士长老们心中的印象之深,是后来任何一个金字名帖榜首的修者都无法比拟的。

晏宫主从来就是个大忙人,既是门面又是标杆,各种曾让黎千寻酸掉牙的褒美之词全给贴在一个人身上。幸亏这人不是个勤勤恳恳地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的性子,不然的话就算是个陀螺也会抱怨分/身乏术。

黎千寻不止一次感叹这人是个极品妖孽,七情散人之后,好似他就是那个照着神龛的模子长起来的,本事大也就罢了,他还长得好看,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晏茗未虽是崧北的掌事者之一,但却不妨碍修真界别的门派对这人的向往和推崇,尤其是十来岁的童修们,论法道会这种场合,简直就是某一个人的追随者联盟。

黎千寻那种戏谑成分占多的担忧,其实还是不无道理的,论法道会就是以年轻一辈的丹修为主体的玄门盛会,大部分都是十来岁水灵灵的少年少女,本来就热闹非常,对身负盛名的仙首又心向往之,到时候汉池别苑的门槛估计都要被踏平了。

黎千寻曾经见识过晏宫主书室后面成堆的大红拜帖,那个闪瞎眼的颜色和那个惊翻人的数量,看得他直胃疼。

说到参加论法道会的各门派童修,某人这才重新想起来他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正事?

黎千寻一边下床穿靴子,一边又抓过床头的茶杯灌了杯水,顺口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你上午跑这来找我是不是有别的事,要紧么?”

黎千寻这会儿才想着把这事过了过脑子。

上午的时候晏茗未只是碰巧遇上了黎阡说的那件事,顺便解决一下而已,黎千寻可不会以为晏宫主是专门来找黎家人说西陵唯的婚事的。

不说西陵唯才十六岁一般修者不会这么早定亲,就算大门大户有这风俗,操着这份心的也不会是晏宫主。

晏茗未笑着应道:“是有点别的事,不过现在也不要紧了。”

“啊?”

“因为时辰已经过了。”晏茗未说着话又帮黎千寻整理了一下外袍,接着道,“崧北弟子入门,安排在今日午时,眼下已经结束,果果在别苑守着,应该都安顿好了。”

黎千寻似乎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晏宫主这个仙首当的可真是惬意,不过再想想,还是因为他撩了人家才这样的,这么一想忽然就觉着自己老脸有点热,向来坦荡的灵尊大人气急败坏埋怨一句:“你不早说!”

晏茗未抿抿唇,笑得眉眼弯弯:“那个不要紧,木犀城的弟子有景繁和兄长,可阿尘不高兴的时候我都要陪着。”

黎千寻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甩甩袖子大步出了房门,哼道:“本尊很高兴。”

本以为之前黎阡说的碧连天弟子会在今晚到豢龙棋田,这个时间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木犀城竟然更早一步,四方别院里面,最先热闹起来的还是汉池别苑。

下午酉时初,豪情万丈地跟雪绫绡两个人溜去仙市的西陵大少爷终于回来了,身上还背了天大一个布包袱,鼓鼓囊囊不知道淘了多少东西回来。

其实这个时候,仙府外的仙市还没完全筹备妥当,毕竟离开市还有两天时间,这会儿大多数远道而来张罗起来的铺位都还只是在准备阶段,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出去逛的西陵少爷能带回什么新奇玩意儿。

几乎前后脚,西陵唯他们回到汉池别苑的时候,黎阡也闻讯赶了过来,礼节性的跟家主长老们打个招呼,黎千寻也是奇怪,这货从哪来的,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碧连天的人呢?

黎千寻特别不耐烦地等着黎阡装模作样的一个个跟木犀城各系长老寒暄完毕,眼看着最后要准备一本正经跟晏宫主“促膝长谈”的时候,他一把把人拦下,挑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黎大宗主眨眨眼,似乎也能听出言外之意,解释道:“碧连天的弟子推迟一日入门,由重夏带领。明日申时,哥,你可一定要到场啊,就算不以宗室仙首的身份出面。十年了,不只我和重夏,还有小满和丸子,我们私心都是想让大哥回家的。”

黎阡不愧是出了名的舌灿莲花,几句话说得无比恳切,简直感天动地,想拒绝都不行。即使深谙黎阡的脾性,这种场合想表示一下嫌弃都找不到合适的表情。

黎千寻揉着肚子一阵胃疼,只能点点头。

这时,刚把包袱放进自己房间的西陵唯进门也听见了黎阡说的话,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要明天才来啊,那我买的点心要凉了。”语气里浓浓的不开心。

合着这位小少爷只是为了买趁热吃的点心才这么晚回来。

消化完这个消息,兴奋了一天的西陵唯顿时就瘪了一半下去,见到自家小师姐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跟神兽雪绫绡简直像是交换了角色,上午是西陵少爷打了鸡血,这会儿明显是神兽打了鸡血,只因为又见到了香薷。

黎宗主和晏宫主大概是真有什么正经事要谈,跟黎千寻这边交代完了之后笑嘻嘻地说了句:“我去跟嫂子商量点事。”

话还没落地人就没影了,黎千寻也是挺无奈的,前边刚恨不能声泪俱下地唱一出兄弟情深,扭头就跟别人笑脸逢迎,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黎阡有着天生的与人打交道的才能。

当年飞鸾仙主骤然离世,黎栩也是暂代家主之位,加上他常年闭关,所以黎阡掌权时年纪并不大,在各家各门的一众长辈里面显得极其青涩,虽然他完全可以用四方世家的权势给自己铺路,以上位者的身份压制大小门派,但他并没有,尊长爱幼行事妥帖,碧连天的新宗主丝毫没有上位者的严肃架子,全凭自己的手腕在四方十八门中赚足了人心,多年来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个厅里开始掌灯,黎千寻和遭了霜打的西陵少爷一边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人抱着一把剑也不说话,门口一排灯笼的火光映得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枯坐了半晌,西陵少爷拧着脖子盯着黎千寻看,黎千寻失笑:“看我干啥?”

西陵唯支支吾吾:“…那你看我干什么?”

黎千寻支起胳膊托着腮,扬眉道:“等着看我们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肯把从仙市上买的点心孝敬给前辈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