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老人注意到，这个少年骤然冷硬的面孔，以及眼眸中那燃烧着的火焰。

仿佛烈焰中熔铸的钢铁一般……

某种程度上，他骗了叶九州和严世光。

他一定要进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殷泠苼。

不只是为了他人，也为了他自己。

他扭过头，看着老人。

“或许我有着挟恩图报的意思在内……但是，告诉我，进入森林里的，有没有一个天竺人！”

他死死的盯着老人似乎有些愕然的脸，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没错，他来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救人。

也是为了杀人！

之前在战场上，他可以肯定，没有那个混蛋的身影。

如果排除他已经不知道死在异空间某个角落的这种微弱的情况，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他也在这里！

就在这个森林！

或许，哪怕他不管，那家伙最终也会自己沉沦于此，亦或者是被叶九州他们所杀，又或者在异空间破碎之后被空间彻底抹杀。

但是，但是……

“报仇……果然还是应该自己亲自动手啊……”李天煜默默的想到。

老人错愕的看了他一眼。

微微沉默之后，他说道：‘我以为你会问鲍里斯在哪……”

结果竟然是亚诺吗？

他们怎么扯上的关系？

“告诉我！“李天煜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确在这里，但是我不确定他在哪，是生还是死，他比我们要早接近半天的时间进入。“

“他有希望走到最深处吗？“李天煜追问道。

“难，很难！“老人摇了摇头。

“不过，并非毫无可能。那家伙，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那就好。“李天煜点了点头，竟然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没死就好，如果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那么，他又该去找谁复仇啊！

让他平凡的日常彻底成为过去的罪魁祸首！

罪该万死！

“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更不走运……“老人似乎看出了李天煜眼中燃烧的火焰，不由轻叹道。

到底是年幼的少年惹上了致命的毒蛇呢？还是说毒蛇不幸招惹到了一个正在崛起的怪物呢？

问题都问完了，李天煜站起身来。

“要我陪你一起吗？你一个人恐怕……”殷泠苼犹豫着问道。

“算了吧，你也不是不清楚你的情况。”李天煜摇了摇头。

殷泠苼虽然面上微微有所不渝，但是还是没有坚持。

因为，如果继续向前，那么，作为拖累的，很可能不是只有一阶的李天煜，而是即将抵达三阶的她。

真是……多久没有体验过当拖累的一方了……

“对了，顺便把他带走。”李天煜低下头，看着眼帘微微闭合的老人。

殷泠苼顿了顿，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李天煜困惑的眼神下，缓缓摇头。

没等李天煜皱眉询问，殷泠苼就轻声开口。

“没必要了。”

“他要死了。”

李天煜身体微微一颤，低下了头。

听到殷泠苼对自己的评价，老人面色平静，没有任何的愤怒或者不甘，满是平静。

“是的，我要死了。”他说道。

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怎么会？”李天煜有些不敢置信。

他分明没看到老人身上有什么太重的伤势。

但是，下一刻，老人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狰狞的伤势映入眼帘。

很快，他挪开了眼睛。

“呵呵，到底是老了，不然，那小子未必能把我伤的那么重……”老人自嘲的笑了笑，将衣服重新放下。

在严世光最后几乎没有留手的全力一击下，他终究是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或许，凭借着能力的恢复能力，外加及时的治疗和最好的药物，他不会死去。

但是，在之后进入森林，和殷泠苼一段时间全力的战斗后，终究是撑不住了。

他能够感觉到意识正在远去，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冰冷。

甚至，现在他的视线已然有些模糊。

但是，伴随着生命的流逝，他的精神却出奇的旺盛。

回光返照！

这也让他完全无视了累积的侵蚀，神智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一对少年少女的容貌了。

“小子，我有个问题……”老人尽可能的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和音量。

“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我们是敌人……”

“那你为什么又要好心的提醒一个敌人离开危险之处，为什么又刻意的将敌人往远离我的方向带走，甚至还用身体遮掩住我的方向？”李天煜反问道。

正是因为老人这奇怪的举动，才让李天煜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出手救人。

“为什么？”老人笑了笑。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老了吧。

因为人老了，心也软了。

在最后的执念消散后，他就只是一个希望能够含饴弄孙的老人罢了。

所以，才在嗅到一股年轻的气息时，明知他是敌人的情况下，还善意的提醒。

希望能够保全一条年轻的生命。

“霜降珠算是你救我的报酬了，我身上也没别的值钱东西了……可惜，‘狼牙‘你们拿不走，注定是要和我陪葬了……”老人的声音愈发的低落了下去。

“最后，年轻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李天煜蹲下身体，轻声开口。

老人的双眼已然失去了神采，但是，他仍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抬起头，直视着李天煜，似乎想要看清他的脸。

然后，他疲惫的笑了笑。

“不，没什么。“

本来，他想让这个年轻人如果有可能，照顾一下埃里克那个傻小子。

但是，果然，还是算了吧。

不是信不过眼前的少年。

而是不想再让那个孩子靠近这个世界了。

年幼时获得能力的惊喜犹在眼前。

直至中年，方才有感这份能力给他带来的，或许并不只是美好。

更多的，是伤痛。

至于现在……

老人的眼帘无力的垂落。

无甚意思……

眼前的一切已然只剩下混合的色彩，再难分辨出形状，老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迎来尽头。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留起了胡须的中年人，样貌仍然带着几分年轻时的样子。

他抱着一个混血的小女孩，哈哈大笑。

在他的身旁，一个温婉的妇人温柔的注视着这一大一小。

他们，生活在光中……

“真好啊……“名为拉恩的老人咕哝道。

可惜，他却是看不见了。

在李天煜回过神来之间，身前，老人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眸。

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之中。

笑意温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