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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2 / 3)

作品:《理想国

阿德曼托斯:怎么可能?我们甚至不能容忍他们对这类事加以关注。

苏格拉底:那他们可以模仿马叫声、牛叫声、河水奔流声、海浪翻滚声、雷声等同类型事物吗?

阿德曼托斯:不可以,无论是精神失常还是模仿精神失常,对他们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

苏格拉底:你是想说,拥有美好天性之人想要说话时,可以采用某种语言与叙述的方式,而拥有相反背景涵养之人,则要采用另一种语言与叙述的方式,我能这样理解吗?

阿德曼托斯:这两种语言与叙述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认为,第一种是在叙述期间,正经地说故事者在提及一位好人正经的言行时,会很愿意将自己代入此人,模仿此人,生动得好像其本人一样,并不觉得这会让自己蒙羞。而好人素来明智的言行,是说故事者最喜欢模仿的对象。但他不太喜欢模仿因为生病、思念情人、醉酒、经历灾祸而改变的好人,就算模仿他们,也会显得不情愿。他不愿花心思模仿叙述中那些比不上自己的人。即便这种人有时也会具备有模仿价值的优点,他也只是偶尔才会很害羞地模仿他们一次。对这种人的模仿,他缺乏经验,而且会因自己以坏的人与事作为模仿的对象,而对自己心生厌恶。唯一的例外是,怀着轻蔑模仿这种人,以达到讽刺效果。

阿德曼托斯:这很有可能。

苏格拉底:如此一来,他便会采取这样一种叙述方法,叙述与模仿兼具,但前者远比后者更多。先前我们已经以荷马史诗为例,对该方法做了解释。我这样说是否正确?

阿德曼托斯:正确。这是说故事者必然会采取的方法。

苏格拉底:还有一种无话不说的说故事者。他因为自己恶劣的品性而没有任何顾虑,认为一切都具有模仿的价值,都能成为自己模仿的对象。为此,他当着众人的面,想尽办法模仿雷电、风、冰雹、车轮、喇叭、长笛、哨子和种种乐器,以及狗叫声、羊叫声、鸟叫声,模仿得一丝不苟。因此,他的故事基本不包含绝对的叙述,全都在模仿声音和姿态。

阿德曼托斯:这种说故事者肯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我提到的两种语言便是如此。

阿德曼托斯:没错。

苏格拉底:其中一种语言没有多少变化,好的说故事者会因这为数不多的变化,在这种语言得到恰当的音调与节奏时,基本只采用相同的音调与节奏。

阿德曼托斯:确实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另外那种语言呢?是不是刚好站在其对立面?由于这种语言存在多种变化,因此若想得到恰当的表达,就要动用很多声音与节奏。

阿德曼托斯: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在选择语言时,一切诗人和说故事者是不是都会选择以上两种语言中的一种或两种?

阿德曼托斯:肯定是的。

苏格拉底:那我们呢?我们的城邦要接纳什么语言,是所有语言还是其中一种语言,又或是将二者混杂的语言?

阿德曼托斯:我会投票给那种只模仿好人的语言。

苏格拉底:但大家喜爱的却是那种混杂的语言,孩子、照顾孩子的保姆和平民对这种语言的喜爱尤甚。这些人最喜爱的,正好是你选择的对立面,亲爱的阿德曼托斯。

阿德曼托斯:的确。

苏格拉底:不过,你可能会说,由于我们城邦中每个人都只能做一种工作,无法兼具多种才能,因此大家喜爱的这种语言并不适应我们的城邦制度。

阿德曼托斯: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这是否解释了为何除了我们的城邦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这种地方:鞋匠无法兼职掌舵者,只能一直做鞋匠;农民无法兼职法官,只能一直做农民;士兵无法兼职生意人,只能一直做士兵,诸如此类?

阿德曼托斯:没错。

苏格拉底:既然这样,我认为,要是有个头脑灵活,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一切的人,来到我们的城邦中诵诗、表演,我们便会崇敬他,喜爱他,认为他是个神圣的伟人。不过,我们还会告诉他,本城邦的法律不允许我们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因此在本城邦中,找不到他的同类。我们会恭敬地将他送到其余城邦,在此之前在他头上涂油,为他戴上花环,花环上还有羊毛装饰。我们会安排更严肃、正经的诗人或说故事者,根据一开始制定法律、教导战士时确立的规范,模仿好人的语言说故事,这样才能对我们有利。

阿德曼托斯:如果我们有权这么做,确实应该如此。

苏格拉底:朋友,关于应该说些什么、如何说的问题,眼下我们都已解释清楚了。据此可以说,跟音乐相关的语言和故事的探讨,至此已经结束了。

阿德曼托斯:我的看法也是一样。

苏格拉底:那么唱诗的方法和曲调就是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这样吗?

阿德曼托斯:是的,这很明显。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对该问题的观点跟之前的观点统一,那所有人到了这时候,都能猜到我们的观点了。

(格劳孔笑起来。)

格劳孔:苏格拉底,我应该不属于你口中的“所有人”,尽管我对我们应提出的观点有少许看法,但要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此做出预言,我可没有信心。

苏格拉底:但我猜测,你对诗歌分为字词、曲调、节奏三部分,必然没有任何质疑。

格劳孔:哦,是这样的,你说得没错。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我认为,字词一定要跟我们谈到的内容与形式相符,二者不存在差异。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曲调与节奏也务必要跟歌词相符。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不过,我们曾提到,哀悼、悲痛的字词,对我们的诗歌来说没有必要。

格劳孔:的确没有必要。

苏格拉底:你对音乐是有了解的,那请你解释一下,何谓挽歌曲调?

格劳孔:挽歌曲调包括混合吕底亚调式、高音吕底亚调式和类似曲调。

苏格拉底:对于想要努力向上的普通女性,这种曲调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更别提其要对男性发挥作用了,因此务必要废除这种曲调。

格劳孔: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另外,对于保卫者来说,喝酒是最不恰当的行为,懒散同样很不恰当。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这种软弱、颓废的曲调包括哪些?

格劳孔:包括伊奥尼亚调式和部分吕底亚调式。

苏格拉底:很好,朋友,对战士来说,这种软弱、颓废的曲调能发挥何种作用?

格劳孔: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如此一来,余下的便只有多利亚调式和弗里奇亚调式了。

苏格拉底:我对曲调没有了解,不过,我希望能有种适合模仿以下对象的曲调:勇士的声音,其被强行委派出征,或被强行委派做其余任何事,却以失败告终,其遭受伤害或是面临死亡或其余悲惨的命运,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勇敢地迎头而上,意志坚定不动摇。另外,我也希望能有种适合模仿以下对象的曲调:日常生活中的工作者,其并非被人逼迫,而是自愿竭尽所能劝说、引导他人,向神明祈祷,或是听他人如何祈祷、劝说、批判自己,抛开所有傲慢,虚心接受所有中肯的意见,改正自己的不足。这两种曲调分别是“强迫的”和“自愿的”,我们要拥有它们,以便模仿世人成与败、克制与勇气的声音。

格劳孔:刚刚我提到的多利亚调式和弗里奇亚调式,跟你所需要的这两种曲调恰好是一样的。

苏格拉底:既然这样,我们的唱诗伴奏便用不着多弦乐器和能发出所有音调的乐器了。

格劳孔:我同意你的说法。

苏格拉底:如此一来,再养活竖琴、特拉贡琴等多弦乐器、多音调乐器的生产者,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必要了。

格劳孔: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我们的城邦能否接纳生产、演奏长笛的人?换种说法,其余多音调乐器都只是对长笛的模仿,长笛才是所有乐器之中音域最宽广的,是这样吗?

格劳孔:显然是的。

苏格拉底:这样城市中便只余下了里拉琴和基萨拉琴,乡村的牧民则会吹奏短笛。

格劳孔:这就是我们通过探讨得出的结论。

苏格拉底:我们抛弃了马绪阿斯和他的乐器,选择了阿波罗和他的乐器。[森林神马绪阿斯以长笛为乐器,太阳神阿波罗则以七弦琴为乐器。——译者注

]并不是我们首创了这种选择,亲爱的朋友。

格劳孔:没错!并不是我们首创了这种选择,我也这么认为。

苏格拉底:啊,就在前不久,我们才说这座城邦太过奢华,现在却开始净化它,我们自己却没察觉到这点。

格劳孔:我们的说法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让净化进行下去吧!思考完了曲调,接下来应该思考节奏。复杂多变的节奏与音律,不应成为我们追逐的对象。我们应对条理和勇气兼备的生活节奏展开思考,在此基础上,不是要让这种生活的字词跟音律与曲调相适应,而是要让音律与曲调适应这种生活的字词。不过,既然之前谈到的曲调都是你跟我们说的,那么还是你来说说此处到底有哪些节奏吧。

格劳孔:我真的说不出来。我知道,一如音阶总共包含四种形式,音律总共包含三种形式,这我可以跟你说。但我并不清楚,其中每种形式的音律对应着对何种生活的模仿。

苏格拉底:我们同样需要戴蒙[当时有名的音乐家。——译者注

]指教我们,跟无耻、残暴、疯狂等罪恶相适应的节奏有哪些,跟相反的事物相适应的节奏又有哪些。在我的印象中,戴蒙好像曾提及某种战舞曲,他以复合节奏作为对其的称谓。他还曾提及另外一种节奏,以长短格、英雄体作为对其的称谓。我无法分辨其中的长短轻重,因为我对他的排列方法缺乏了解。此外,他还以短长格作为对一种节奏的称谓,以长短格作为对另外一种节奏的称谓,并将长音节或是短音节加入其中,在我的印象中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他在这种交谈中对音律提出的赞赏或是贬斥,不比对节奏提出的赞赏或是贬斥更少。或许实情并非如此,可我确实无法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过,去找戴蒙,请他帮我们解答这些疑问是可行的。但搞清楚这些并非易事,你觉得呢?

格劳孔: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苏格拉底:但美紧随于好的节奏之后,丑紧随于坏的节奏之后,这些你马上就能确定。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而且好的节奏会紧随好的字词,坏的节奏会紧随坏的字词。而我们之前提到,不是字词跟在节奏和曲调背后,而是节奏和曲调跟在字词背后,因此曲调也跟节奏的情况一样。

格劳孔:没错,必然是节奏和曲调跟在字词背后。

苏格拉底:那字词和字词的风格是否要跟心灵的精神状态保持统一,对此你有何看法?

格劳孔:自然要保持统一。

苏格拉底:是不是其余所有事物都要跟在字词后面?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那好的字词、曲调、风格、节奏,全都跟在好的精神状态后面。这种精神状态是拥有出众智慧与良好品性之人真正好的精神状态,而非那种智慧欠缺、安分守己之人的精神状态,大家说后一种人精神状态好,只是为了安慰他们。

格劳孔: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如此一来,在做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时,青年们便应在各个艺术领域都以此作为自己的追逐目标,不是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绘画和纺织、绣花、建筑、木工、动植物自然的身体姿态等,所有类似绘画的艺术领域,都兼具美与丑,因此都必然会被上述特色充斥。坏的风格、节奏、曲调,跟坏的字词、品性很相近,好的风格、节奏、曲调,则反过来跟好的智慧、品性适应且相近。

格劳孔: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诗人和艺术家便成了唯一的问题源头?务必要对诗人进行监督,表示他们若想在我们之中创作诗歌,那诗歌中的形象就必须具备美好的品性。至于其余艺术家,我们同样要监督,禁止其在绘画、雕塑、建筑等一切艺术作品中展现恶劣的品性,包括罪恶、放纵、无耻、肮脏等。我们会惩处那些不遵从该命令的艺术家,禁止其在我们身边从事艺术创作。如若不然,从童年时期,我们的保卫者便会开始面对罪恶形象,长期受此影响,心灵会在无意间犯下严重的错误,就好比躺在有毒的草丛中吃草、反刍的牛和羊。鉴于此,我们务必要让某些了不起的艺术家,凭借自身非凡的才华与美德,为我们的青年打通通往美与善的道路,让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走向正常的人生。他们将只能看见、听见美的艺术作品,在无意中受其影响,自幼便跟美的智慧融为一体。

格劳孔:对他们的最佳教育莫过于此。

苏格拉底:格劳孔,童年时期的音乐艺术教育至关重要,原因就在于此。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内心深处有节奏和曲调进入并扎根,能让孩子变得非常平和。而恶劣的音乐艺术教育会造成截然相反的结果。孩子若接受过恰如其分的音乐艺术教育,就能敏锐地感知人造或自然事物存在何种缺陷与丑陋,以至于厌恶丑的事物,十分推崇美的事物,从其中获得激励与养分,作用于自己心灵的成长,让其兼具美与善。尽管他年纪还很小,只明白是与不是,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他总能正确批判、嫌弃一切丑的事物。由于他接受的教育跟理性彼此呼应,彼此统一,因此当理性在他成年后降临时,他便会对它产生熟悉感,马上接纳它。

格劳孔:我觉得,这确实解释了为何要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重视音乐艺术教育。

苏格拉底:学习认字时,我们一定要把所有字母都认齐了,才会觉得自己认字认得很好了,也是一样的道理。每个字母都跟组成复合物的区区几种元素没有区别。无论这些元素组成的复合物大不大,我们都不会忽略它们。无论它们身在何处,我们都迫切想要了解它们,不会觉得这种了解可有可无。我们不会在认齐所有字母前,认为自己已经认字了。

格劳孔: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同理,我们辨认水里或镜子里的字母影子,跟直接辨认字母属于同种类型的技巧和学习。我们若无法辨认字母本身,也就无法辨认字母的影子。

格劳孔:的确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所以,同理,我们和我们需要教育的保卫者,要变成拥有音乐艺术涵养的人,就要做到以下几点:能够辨认克制、勇气、宽容、崇高等美德,也能够辨认各种与之相反的罪恶的实质,以及所有将它们囊括其中的组合,也就是能在它们现身的任何地方,辨认出它们自身和影子,不管它们存在于多大或多小的对象中,都不会对它们视若无睹,将辨认它们自身和辨认它们的影子当成同一种技巧和学习,对此坚信不疑。这种说法成立吗?

格劳孔:肯定成立。

苏格拉底:那在有思考能力的鉴赏者看来,心灵中具备内部精神状态之美,身体中又具备姿态行为方面可见的协调美,后者跟前者相对应,拥有这两种美的人便能构成最美丽的风景,是这样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而通常说来,最美的都是最惹人喜爱的。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那只要接受过真正的音乐教育,人们便会对拥有两种美的人格外偏爱。而这种爱会因不协调的成分消失。

格劳孔:他不会爱心灵有缺陷的人,却能继续爱身体有缺陷的人,容忍这一缺陷。

苏格拉底:我根据你的说法,猜测你有好友就是这种情况。但对于你这种区分,我是认同的。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过度的快乐和自制是否能够共存?

格劳孔:这怎么可能呢?过度的快乐会让人失去常态,其跟痛苦是一样的。

苏格拉底:那过度的快乐跟其余美德能够共存吗?

格劳孔:不能。

苏格拉底:跟粗鲁、放荡能够共存吗?

格劳孔:肯定能。

苏格拉底:比性欲更高更强的快乐存在吗?

格劳孔:不存在,这已经是最疯狂的快乐了。

苏格拉底:对条理与美兼具的对象怀有克制、协调的爱,这是否便是正确的爱?

格劳孔:绝对是。

苏格拉底:那正确的爱会不会准许所有跟疯狂、放荡相近的事物,向自己靠近?

格劳孔:不会。

苏格拉底:那疯狂且接近于放荡的快乐的靠近,也不会被正确的爱的发出者和接受者接纳。

格劳孔:没错,他们不会接纳,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非常好。如此一来,你就要在我们即将建立的城邦中确立如下法律条文:一如父亲可以亲吻、亲近、抚摩儿子,爱人者也能对被爱者做出相同的事。另外,爱人者必然是因为善意,才会要求被爱者做某些事。他一定要在跟被爱者的往来中,留意不要做出任何事,可能超越这一限定,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如若不然,他便会被批判为缺乏真正音乐艺术涵养的品味庸俗之人。

格劳孔:的确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我们对音乐教育的探讨就到这里,你应该没有异议吧?在这里结束,我认为是非常恰如其分的。毕竟能喜爱美的人,的确是音乐教育的终极目标。

格劳孔:这点我认同。

苏格拉底:青年们应在音乐教育过后,再接受体育教育。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我们的保卫者在体育教育中,同样一定要从小到大乃至终生接受严格训练。在我看来,身体的好无法促成心灵的好,心灵的好也无法促成身体的最好。你觉得,我对训练方式的这种观点怎么样?

格劳孔:我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苏格拉底:你认为,我们在让心灵接受过充足的训练后,便向心灵提供标准,此外什么指示都没有,由心灵负责照顾身体的细枝末节,这样做可行吗?

格劳孔:可行。

苏格拉底:耍酒疯会让人失去理智,在所有人中,保卫者是最不被准许耍酒疯的人,因此保卫者绝不能喝酒,这点我们之前提到过。

格劳孔:要接受其余人保卫,这样的保卫者不是太荒谬了吗?

苏格拉底:那食物呢?我们的保卫者是不是全都是参与最高竞赛的勇士?

格劳孔:是。

苏格拉底:现在勇士们照顾自己身体的习惯,可以完成保卫任务吗?

格劳孔:应该勉强可以。

苏格拉底:他们有贪睡的习惯,会危及健康。他们的人生基本都在睡觉,稍微违背这种生活习惯,便会病得很厉害,你留意到了吗?

格劳孔:留意到了。

苏格拉底:而参与战争的勇士接受的训练更加细致。他们需要极好的视力与听力,就像一整夜都不需要休息的警犬。战争期间,他们要能接受形形色色的饮食,并能坦然面对酷热、暴风、骤雨。

格劳孔: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那最好的体育不是非常近似于我们刚刚描绘的音乐艺术教育,并与之统一吗?

格劳孔:你在说什么?

苏格拉底:我是说,最好的体育是简单、恰当的,特别是能为战争做准备。

格劳孔: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苏格拉底:荷马的史诗中有相关内容。战争期间,尽管军队就在赫勒斯庞特海岸安营扎寨,但荷马从来不让这些英雄吃鱼。荷马也从来不让他们吃煮熟的肉,那需要携带很多餐具。荷马只给他们吃最易烹饪的烤肉,不管在什么地方,有火就能做烤肉。

格劳孔:的确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荷马也从来没有提及甜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所有接受过训练的战士都能明白这件事,不是吗?只有杜绝吃这类食物,他们才能训练好自己的身体。

格劳孔:他们就是这样做的,这是种明智的做法,个中缘由他们都很清楚。

苏格拉底:朋友,若你支持这种做法,那对于叙拉古的酒宴,对于西西里的各色美味,你自然就不会认同了。

格劳孔:我不会。

苏格拉底:要是一名男子想养好自己的身体,那你也不会支持他找个科林斯情人。

格劳孔:自然不会。

苏格拉底:而雅典讨人喜欢的点心,你同样不会认同吧?

格劳孔:肯定不会。

苏格拉底:这一切复杂的食物在我看来,就跟有很多音调和节奏的诗歌差不多。

格劳孔:的确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复杂的音乐会带来放荡,朴素的音乐艺术教育却能让心灵做到自制。复杂的食物会让人生病,朴素的体育锻炼却能让人获得健康的体魄。

格劳孔:说得对极了。

苏格拉底:若城邦中到处都是放荡和疾病,那法庭、药店便无处不在,大部分自由人都要对法官、医生毕恭毕敬,而这两种人却全然不将大家放在眼里。

格劳孔:必然会这样。

苏格拉底:除了底层民众、手工业者,接受过自由人教育的上层社会成员,同样对傲慢的法官、医生存在需求。除此之外,大家能为一座城邦的教育丑陋而恶劣,找到更充足的证据吗?难道你不觉得,由于你们之中很少有人能做法官,因此从其余城邦中找人过来做本城邦的君王和审判官,这点已经能清楚证明教育丑陋恶劣至极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你是否会认为,跟刚刚提到的状况相比,另有一种状况更加羞耻?有人在原告和被告两种身份之间来回穿梭,在法庭中耗费了自己的大半时间,还整天为了毫无意义的矛盾冲突,玩弄花招,指鹿为马,推脱责任,狡辩使诈,费尽心机为自己做错的事找借口,一切只因自己不清楚该如何掌握更多的生活意义。而他之所以会有这些表现,原因在于他不清楚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远比任由那些心不在焉的法官来为自己做决定,更加美好且崇高。

格劳孔:这的确是种更加羞耻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