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5)

作品:《童年(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脾气太坏了,他从来不与人为善,总是在嘲弄别人,摆出一副打架的阵势来。“嗨,你们这些人啊!”他经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叹,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外祖父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外祖父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破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丁。就是他这么一身,比起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做祈祷。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跟乌斯可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妮坦列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喜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着头,悄悄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

如果我提个什么问题,她就会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怕别人看见似的。

“别问啦,越问越糟糕!”

“你就跟我说就行了!‘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外祖父问我:“瓦廖沙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的吧!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他记性不太好。”

外祖父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他又问,“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回答。我母亲说:“马柯西从来没有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谅,我说死人的坏话!”外祖父气呼呼地骂道。

我感到受了污辱。

“啊哈,你还撅起了嘴!”他拍了一下我的头,又说,“星期六吧,我要抽萨希加一顿!”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外祖父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可我还没见过打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孩子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包的地方,又去玩了。

我问:“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一点也不疼!”

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了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