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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路易吉·万帕的菜单(2 / 2)

作品:《基督山伯爵

“来了,大人!”佩皮诺一面说,一面从那小强盗的头上取下鸡,把它放在地窖里一张蛀得满是斑孔的桌子上。这张桌子,再加上一条长凳和那张羊皮床,便是地窖里的全部家当了。

唐格拉尔又要刀和叉。“喏,大人,”佩皮诺一面说,一面给他一把钝口的小刀和一只黄杨木做的餐叉。

唐格拉尔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准备切那只鸡。

“对不起,大人,”佩皮诺把手按在那银行家的眉头上说,“这儿的人是先付款后吃饭的。您这样会使他们不高兴,可是……”

“嘿嘿!”唐格拉尔对自己说,“这可不像巴黎啰,再说他大概还想敲我竹杠呢;不过,我干脆就做得漂亮些。唔,我常听人说意大利的东西便宜;一只鸡在罗马想必也只值十二个苏吧。”

“拿去吧。”他说,一边朝地下抛了一块金路易。

佩皮诺拾起那块金路易。唐格拉尔刚要割那只鸡。

“等一等,大人,”佩皮诺起身来说,“您还欠我一些钱呢。”

“我说他们会敲我竹杠的,”唐格拉尔心想,但也决定要对这种敲诈逆来顺受。

“好吧,瘦得像麻雀的这只鸡,我还欠您多少钱?”他反问道。

“大人给的这块金路易是定洋。”

“一块路易吃一只鸡还算是定洋!”

“当然啰,大人现在还欠我四千九百九十九块路易!”

唐格拉尔张大眼睛听这个大笑话。

“啊!奇怪,”他吃惊地说,“奇怪!”

于是他又准备去切那只鸡,但佩皮诺用他的左手抓住唐格拉尔的右手,他的右手则伸到腾格拉司的面前。“拿来。”他说。

“什么!您不是开玩笑吧?”唐格拉尔说。

“我们是从来不开玩笑的,大人。”佩皮诺说,严肃得像一个公谊会教徒一样。

“怎么!这只鸡要值十万法郎?”

“大人,在这种该死的地窖里弄鸡多艰难,那是难以置信的。”

“算了吧,算了吧,”唐格拉尔说,“这种玩笑真是滑稽,有趣,我的肚子实在饿极了,所以还是让我吃吧。喏,再拿一块路易给您。”

“那么只欠四千九百九十八块路易了,”佩皮诺还是用那种口气说,“我们耐心地等您付清。”

“噢!那个,”唐格拉尔对于他这样非常气愤,“那个,您是绝不会成功的。去见鬼吧!您不知道您的对手是谁!”

佩皮诺一挥手,那青年强盗便急忙搬开那盘鸡。唐格拉尔往他的羊皮床上一躺,而佩皮诺则关上门,重新开始吃他的肥肉烩鹰嘴豆。

唐格拉尔看不到佩皮诺在做什么,但那咀嚼声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他那个强盗在忙乎些什么。

很明显,那强盗在吃东西;很明显,那是强盗吃东西的吧嗒吧嗒声,这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

“真粗鲁!”唐格拉尔说。

佩皮诺假装没听见,而且连头都没有回,继续悠然自得地吃着他的饭。

唐格拉尔的胃宛若达那伊得斯达那伊得斯,埃及王达那俄斯的女人,共五十人;除长女外,其余均奉父命,在新婚之夜杀死丈夫。后来长女之夫杀死埃及王及四十九女为兄弟报仇。她们死后被罚永远住在地狱中,往一个无底的水槽中注水。的无底水槽,似乎饿得穿通了,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否还能再填满它。

可是他居然又熬了半个钟头,那半个小时像一世纪那样的悠久。

他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来,先生,”他说,“别让我再挨饿了,告诉我吧,他们究竟要我怎么样。”

“不,大人,不如说您要我们怎么样……请您吩咐吧,我们马上可以照办。”

“那么请给我开门。”

佩皮诺遵命。

“哼!我要吃东西!——要吃东西您听到了吗?”

“您饿了吗?”

“算了吧。您知道的。”

“您要吃什么,大人?”

“在这个该诅咒的地窖里竟然有小鸡贵的出奇,那就来块干面包吧。”

“面包?好极了。”

“喂,听着!拿点面包来!”佩皮诺大声吆喝道。

那年轻小伙计拿来一小块面包。

“多少钱?”唐格拉尔问。

“四千九百九十八块路易,”佩皮诺说,“您已经预付过两路易了。”

“什么!十万法郎一块面包?”

“十万法郎。”佩皮诺重复一遍。

“一只鸡您要我十万法郎呀!”

“我们这儿不兴按菜论价,价格全是一样的。不管吃多吃少,不管吃十个菜还是吃一个菜,全是一个价。”

“什么!还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吗?我的好人哪,这可是太蠢,太荒谬啦!您还是干脆告诉我吧,究竟你们是不是想饿死我,要是这样不会太久了。”

“不,上帝哪,不,大人,是您自己想自杀。请付钱吃饭。”

“拿什么付,你这个蠢货?”唐格拉尔怒道,“难道你以为我口袋里能藏着十万法郎吗?”

“您的口袋里有五百零五万法郎,十万法郎一只鸡,你可以吃上五十只,余下的五万法郎还可以买半只。”

唐格拉尔听得毛骨悚然!他恍然大悟,这依然是一个大玩笑,但他终于明白了。

或者进一步说,他现在才发现,先前那玩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来,”他说,“假如我付给您十万法郎,您就说话算数,肯让我安安稳稳地吃了吗?”

“当然啰。”佩皮诺说。

“我怎么付钱呢?”

“噢,那是最容易的了,您在罗马银行街的汤姆生-弗伦奇银行里开有户头,开一张四千九百九十八路易支票给我,我们自然会托我们的往来银行去代收的。”

唐格拉尔觉得他还是顺从他的好,所以他就接过佩皮诺给他的笔、墨水和纸、写了支票,签了字。

“喏,”他说,“这是您的不记名付款支票。”

“喏,这是您的小嫩鸡。”

唐格拉尔叹着气切着鸡:付了如此大的一笔钱,这只鸡比起来显得好瘦哟!

至于佩皮诺,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支票,把它装进口袋,然后继续吃他的肥肉烩鹰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