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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战争与和平

“既然越过那座桥了,就是说,全军都要覆没了:军队要被截断联系的。”他说道。

“问题实质就在于此,”比利宾答道。“您听我说吧,我跟您说过法国佬打进了维也纳。一切都很不错,第二天,就是昨天,三位元帅先生——缪拉、拉纳、贝利亚尔——骑上马,向那座桥进发。(请您留意,这三个人都是吹牛大家。)其中一个人说道:‘诸位,你们都,这座塔博尔桥布了地雷和扫雷装置,桥前面耸立着一座森严的tetedepont1,还有那受命炸桥并阻挡我们前进的一万五千人的军队。但是,如果我们占领这座桥,我们的拿破仑皇帝陛下是会十分喜悦的。让我们一道去占领那座桥吧。’‘我们一道去吧。’另外两个人说道。于是他们就出发,去攻占那座大桥,他们越过了大桥,现在他们正带领全军人马在多瑙河这边向我们、向你们、也向你们的交通线进发。”

1法语:桥头堡。

“开够了玩笑。”安德烈公爵忧悒而严肃地说。

这消息使安德烈公爵既感到痛苦,同时又感到喜悦。一当他获悉,军队正处于如此绝望的境地,他脑海中就想到,正是他肩负着使军队摆脱这种窘境的使命,这就是土伦战役的重演,它定能将他从无名的军官中解救出来,为他开辟第一条求得功名的道路!他一面倾听比利宾讲话,一面考虑到,他回到军队之后将在军委会上提出一项拯救军队的意见,他于是一人受委托去完成这项计划。

“开够了玩笑。”他说道。

“我不开玩笑,”比利宾继续说道,“没有什么比这更确实、更悲惨的事了。这几位先生独自骑马来到桥上,举起白手绢,要对方相信,他们要暂时休战,他们这几个元帅是来和奥尔斯珀格公爵举行谈判的。值日军官让他们走进tetedepont。他们对他讲了一大堆夸口的蠢话,说战争已经结束,弗朗茨皇帝预定和波拿巴会面的时地,他们希望看见奥尔斯珀格公爵等等。军官派人去把奥尔斯珀格请来,这几位先生拥抱军官们,说些笑话,在炮身上坐下来;与此同时,一营法国兵不知不觉地登上了大桥,把装有可燃物的袋子扔到水里去,随即逼近(tetedepont。我们亲爱的公爵奥尔斯珀格·冯·特恩中将本人最后出现了。‘亲爱的敌人!奥队的精华,土耳其战争的英雄!敌对局面结束了,我们可以互相伸出友谊之手……’拿破仑皇帝急切地希望认识奥尔斯珀格公爵,一言以蔽之,这几位先生无怪乎是吹牛大家,他们对奥尔斯珀格了一大堆好话。他很快就和法国元帅们建立了密切关系,这种情形使他迷惑不已,他看见缪拉的礼服和驼鸟翎,眼睛中冒出了金星。qu’iln’yvoitquedufeu,etoublieceluiqu’ildevaitfaire,fairesurl’ennemi。”1(虽然比利宾谈得生动,但是他却没有忘记在说完这句mot之后要稍微停顿一下,好让别人有评论的功夫。)“一营法国兵跑进了tetedepont,把几樽大炮钉死了,占领了那座桥梁。可是,还有至为美妙的事情,”他继续说下去,说得娓娓动听,他那激动的心情平息下去了,“至为美妙的是,一名被派来照看大炮的中士(要凭开炮的信号点燃地雷并且炸毁桥梁),这名中士看见法队跑上桥来,就想开枪,但是拉纳挪开了他的手。看起来,这名中士比他的将军更聪明,他向奥尔斯珀格跟前走去,说道:‘公爵,您被欺骗了,您瞧瞧,法国佬啊!’缪拉知道,如果让中士说下去,那就得认输了。他带着假装的惊讶的神态(真正的吹牛大家)把脸转向奥尔斯珀格,说道:‘我真不了解什么举世赞不绝口的奥国的军队纪律,’他说道,‘您竟然容许下级对您说出这种话!’c’estgenialleprinced’

auerspergsepiqued’honneuretfaitmettrelesergentauxarrets.non,maisavouezquec’estcharmanttoutecettebistoiredupontdethador.cen’estnibetisenilacchete…”2

“c’esttrahisonpeut—etre,”1安德烈公爵说道,活生生地想象到灰色的军大衣、创伤、硝烟、枪炮声和等待他的光荣。

1法语:以致他只看见他们在开火,而忘记了他自己应当向敌人开火。

2法语:这真是美妙。奥尔斯珀格公爵觉得委屈,便下令逮捕中士。不,您得承认,这座桥梁的全部历史事实真是美妙极了。这并不是指什么愚蠢,也不是指什么卑鄙……

“nonplus,celametlacourdansdetropmauvaisdraps,”比利宾继续说下去。“cen’estnitrahison,nilachete,nibetise;cestcommaaulm……”他好像沉思起来,要寻找一句恰当的话:“c’est……c’estdumacknoussommesmackes,”2他说了一句收尾的话,心里觉得他说了unmot,一句新鲜的,将会脍炙人口的用mot。

1法语:也许是背叛。

2法语:也不是的。这会使朝廷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这既不是背叛,不是卑下,也不是愚蠢。这就像马尔姆战役那样,这……这是马克作风。我们都马克化了。

到这时他前额上皱起的皱纹很快地舒展开来,表示他感到高兴,他脸上微露笑意,开始审视自己的指甲。

“您到哪里去?”他忽然说道,把脸转向安德烈公爵,安德烈公爵站起来,朝他自己房里去了。

“我要动身了。”

“您到哪里去?”

“到军队里去。”

“您想再呆一两天吗?”

“我马上就要动身了。”

安德烈公爵吩咐准备出发后,就走回房里去了。

“我亲爱的,您听我说,”比利宾朝他房里走去时说道,“您的事情我考虑到了。您干嘛就要走呢?”

证明这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他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了。

安德烈公爵疑惑地望望交谈的人,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您干嘛就要走呢?我知道您想的是,当军队处于危险的境地,此时您奔回军中是您的天职。这一点,我是明白的,moncher,c’estl’heroisme.”1

“一点也不对。”安德烈公爵说道。

“不过您是unphilosophe,2您要做个十足的哲学家,从另一面来看待事物,您会看见,与此相反,保重自己才是您的职责。您把这件事交给那些除此而外毫无用处的人去办吧……没有吩咐您回到部队里去,也没有谁要您离开此地,因此,您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道到那不幸的命运招引我们的地方去。据说,有人要去奥尔米茨。奥尔米茨是个十分可爱的城市。我和您一起乘座我的四轮马车不慌不忙地走到那里去。”

1法语:我亲爱的,这是英雄主义。

2法语:哲学家。

“比利宾,不要再开玩笑吧。”博尔孔斯基说道。

“我是真诚而友善地对您说出这番话的。您考虑一下,当您还可以留在这里的时候,您干嘛就要走呢?走到哪儿去呢?等待着您的是二者之一(他皱起了左边太阳穴上的皮肤):或者是在您还没有到达部队所在地,就已签订了和约;或者是库图佐夫全军败北,蒙受奇耻大辱。”

比利宾舒展开皱起的皮肤,心里觉得,他的两刀论法是无可辩驳的。

“这一点我不能考虑,”安德烈公爵冷淡地说,但心中道:“我去的目的在于拯救军队。”

“moncher,vousetesunheros.”1比利宾说道。

1法语:我亲爱的,您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