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暑假的补课只有他们这一个年级,相比正常的开学,学校里只有平时三分之一的学生,显得空落落的。

在这个假期当口,学生们的心思自然也放不进学习,老师们心中也不想暑假加班,夜自修时,办公室里通常只有一个老师值班。于是每天晚上的夜自修,少不了各种窃窃私语,写情书、扔纸条、笑骂,应有尽有。声音闹得大了,引来老师的一番巡视,等老师走后,学生间的又一轮嬉闹重新开始。

每天晚上都乱糟糟的。方丽娜成绩处于中游,她对学习的兴趣也不大,只是爹妈天天念叨着要她向同桌学习,烦死了。不过也仅烦死而已,她对朱朝阳没有任何恶感,不像班里另几个成绩拔尖的女生,把朱朝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她和朱朝阳差距太大了,她相信就算朱朝阳中风瘫痪躺床上,考得也比她好,差距太远的时候就没什么好比较了。

相反,朱朝阳经常把作业给她“借鉴”,甚至考试时也会把试卷随手“拉长”,不过她知道朱朝阳可精着呢,每次试卷摆放的角度只能让她一个人看到,根本不给坐他后面的几位“死对头”瞧见。

今天是星期三,晚自修开始后,方丽娜放一本大大的习题集在桌上,手里还拿着支笔,装模作样地思考题目,不过这本习题集下面还压了本言情小说。如此过了一节课,她愉快极了,到了夜自修第二节,她才意识到今天的作业只字未写,只能转而向同桌借鉴。

她转过头时,发现朱朝阳正整个人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她透过朱朝阳脑袋和桌子间的空隙偷看,原来朱朝阳不是在做习题,他同样是将一本习题集放上面,底下压着一个本子,他正在那本子上拼命写字,写了很多字。

“嘿。”方丽娜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朱朝阳迅速地把本子缩回到习题集下,握着笔,一脸思考的模样对着习题集写下一道答案后,才微微转过身,看着她。

方丽娜一脸怪笑地看着他:“你在写什么?”

“做题目啊。”

“嘻嘻,”她露出一双智慧的眼睛,“题目下面呢?”

“嗯……什么?”

“别装了,你在下面那本子上写什么,我看看?”

“嗯……写作文。”

“作文?”方丽娜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今天没布置作文吧?”

“我自己练练笔。”

方丽娜摇摇头,低声笑道:“不可能,我知道你在写什么。”

朱朝阳微微一皱眉:“写什么?”

“情书。”

“咳咳,没有,你别乱说。”

“而且我看到了写给谁的。”

朱朝阳紧张问:“给谁?”

方丽娜抿抿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得意地单边翘着嘴笑着:“我真没看出来,你目光这么毒辣,嘻嘻,”她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喜欢上叶驰敏的?”

朱朝阳瞬时脖子一缩,咧嘴道:“你说我喜欢那个变态?”“不至于吧……你居然说她是变态?”朱朝阳把头一梗:“我一直都这么说。”“那是以前,可是现在……你喜欢她,还说她是变态?……该不会你喜欢变态,嘻嘻?”朱朝阳咬牙道:“你在说什么啊,我自杀也不会喜欢那变态。”方丽娜微微皱眉道:“难道你不是写给她的?可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写了她的名字。”

朱朝阳皱着眉,低声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方丽娜轻松地笑着:“别紧张嘛,我就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她名字而已啦。那你告诉我,你是写给谁的,我不说出去。而且嘛……要不我帮你把情书送给你想送的人?”

朱朝阳摇摇头:“我没在写情书,你别乱想。”“那你在写什么?”“写日记。”“写日记?”方丽娜不解道,“暑假不用写周记啊。”“我自己练练笔,每天写点日记,提高下作文成绩。”

方丽娜失望地吐口气:“真白激动一场了,你太让我失望啦。嘿嘿,不过如果你连作文都上去了,你就是语数外物化生通吃了,叶驰敏几个以后还想设计让你考试发挥不好,就更没戏了。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这个核心武器透露出去。嗯……对了,今天的作业借我看看。”

朱朝阳马上把几个本子奉上,谁知他刚把本子交给方丽娜,班主任老陆出现在门口,并且盯着他,笔直朝他走过来。他和方丽娜都愣在了那里。老陆走过来后,低头说了句:“你先出来一下。”朱朝阳一惊,马上向方丽娜要回了作业,又把那本日记本塞进书桌一堆书的最中间,跟着老陆出去。几分钟后,他重新回到教室,两眼通红,一句话也不说,收拾起书包来。其他同学纷纷朝他那儿看,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方丽娜一脸紧张又愧疚地道歉:“就这个事老陆又不让你上课,要你回家了?太过分了吧。”朱朝阳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事。”“那……”她目光示意了下后面,悄声道,“又是她们害你?”

朱朝阳还是抿着嘴摇摇头。很快,他把书包塞满拉上了拉链,重新拿出了几本作业,交给方丽娜:“明天你帮我交,你想抄就抄吧,没关系。”“你要干吗去?老陆要把你怎么样?”方丽娜瞬时感觉到一股义愤填膺。朱朝阳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凑过去低声说:“我爸死了,家里要我快回去,你别说出去。”方丽娜表情整个呆滞了,惊讶地看着朱朝阳,随后点点头:“你快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71

回到家时,屋里挤着不少人,除了周春红的亲哥和亲妹两家人外,还有方建平等几位水产厂的老板们。众人见朱朝阳满眼通红,显然哭过,不禁纷纷唏嘘,安慰了他一阵,随后方建平跟他说了具体情况:

“今天白天,派出所在大河公墓发现了你爸和王瑶的尸体,据说是遭人抢劫杀害。具体案件情况公安会查,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好情绪,赶紧去厂里。你是朱永平独子,按普通人的观念,你是继承人,但按法律,王瑶家的亲属也有同等继承权,所以得赶紧先占住工厂,可不能让他们赶了先,把重要财产通通转移走。”

讲完了轻重缓急,朱朝阳也马上收拾好情绪,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表示决不能让王瑶娘家把工厂占了。沟通一番后,众人当即出门,赶往永平水产。

到了厂里,那里有更多的人,有朱永平的亲属,包括朱朝阳的奶奶,朱永平没有兄弟姐妹,其他亲戚都是叫来帮忙的,还有一些朱永平的生意伙伴和旁边工厂的老板,此外,银行、派出所及镇政府的人都在。

所有人都守在一栋办公楼的内外。方建平跟在场大多数人都认识,打了招呼后,叫上朱朝阳、朱朝阳的奶奶、周春红,外加几位旁边工厂的老板一起进了朱永平的办公室,几人关上门来商量。

朱朝阳在众人的谈话中,了解了他爸的大致财产情况。除了工厂外,他爸还有两部车子、一套别墅、三套市区的房子,其他现金和投资就不清楚了。负债方面,借的全是银行贷款,共借了大概一千五百万,之所以方建平这么清楚,是因为朱永平的贷款都是旁边几家工厂联保的,对这笔贷款,银行倒不担心收不回,因为这是资产抵押,又有商户联保,像方建平等几个担保人,资产比朱永平还大,所以今天只是派了员工过来看看,并不是冻结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