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整理家务,照顾小孩，魏真珠还有一个小小的职业。

她将其称之为“职业”，而她的家人,都将其称之为“做梦”。

她为一个博客主,在嫁人之前,除了日常的员工作外，她就是一个博客主,那时候，她的博客还挺热闹，每次发些内容,都会固定有三万个点击,二三百人留言。

她用心经营博客。

后来她年纪大了。

到了三十，三十五，家人骂她变态，骂她丢人，她相亲结婚，找了丈夫。

丈夫是做字工作的，和她的梦有一丝关联,而且有头有脸,工资可观,他住在大房里，为了配合丈夫工作,帮助丈夫收集处理资料,在丈夫的要求下,她辞了员，专注家庭。

家人转怒为笑，每次她回娘家,总是热情接待，好景不长，等她生下听障女儿，他的笑容里就带上了忧愁，开始催她悄悄再生一个；等到她表露出要新开始写博客，家人的脸再度风霜遍布，那种她婚前的嫌恶，新出现在他脸上。

“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在做梦？”

“好好照顾老公和孩就好了，怎么还有这种闲心，平常也不知道扮扮，担心你老公不要你。”

“光吃喝你老公的，还没给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孩，怎么还有脸七八？做女人的，体贴体贴丈夫是正经。”

一辈当个好妻，好母亲，也挺好的吧。

可是。

“我的老公要杀我。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她在博客上，敲下这一行字。她脑海里闪她拍下的，她丈夫和高爽偷情的照片。

然而，比她的老公要杀她更可怕的，比秘密更可怕的，可能是那一个下午，也不曾增长一个的点击数。

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放声呐喊，求助救命，无人回应。

*

确定了莫耐是开着主人的车离开之后，接下来的点，就是联络交管局，时调取从案发现场开始的监控，追查那辆罗密欧4C，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一工作目前来看，倒是不难完，墅区是高档小区，沿路监控分明，再加上那辆跑车外形醒目，排查并不困难，当天下午，霍染因他就接到消息，与之而来的还有监控里关于男女主人的时间线索：

女主人的罗密欧4C，昨晚9点08分驶入小区。

男主人的奥迪A4，昨晚7点12分驶入小区。

换而言之此时他应该都还活着。

小区大门和后门监控都没有拍到莫耐进入的身影，但是小区负责人在连番盘问下有点尴尬的说，虽然他这是高档小区，但有些户主很喜欢走绿化带的一条小道，物业三番四次在那边装了监控都被不人悄悄拆掉破坏了。

其理由可而知。

“但是那边外来的小偷不会知道吧？很隐秘的。”小区负责人这么说，“就是因为没出偷窃案所以我最后暂时妥协了，不一定立刻就去把装上。”

11点45分，罗密欧4C离开小区，一路向北，出了宁市，驶入附近海拔最高的梧山风景区，也就是上回陆平被弃尸的垃圾场所在地附近。

不这回不是垃圾场了，而是整座大的山脉。

梧山非常高，虽然进去的高速上有监控，盘曲的山道上可没有。

那么大一座山，还有各种不需要从大门走的驴友小道，这个搜寻工作量令人发指。

等到纪询等人和柳城监狱的人在梧山上碰面，真可谓老乡见老乡，眼泪汪汪；哭的未必是唏嘘，还有可能是愤怒。

然而再痛苦，该做的工作也不可能含糊。

柳城监狱的，他，包括一批武警人员，分块搜山。

谭鸣九的牢骚简直掩不住，就在二支队里的频道直接说：

“柳城监狱的那帮人是废物吗，莫耐这么一个变态杀人魔，居然在监狱里年年说他表现良好给他评优，还让他协助管理犯人小组，怎么管理，管理出一连串变态杀人魔徒徒孙吗？是狱警和他有么暗地里的勾当吧！”

虽说柳城监狱让人逃了出来，属实废物，但谭鸣九这段扫射面积实在太大了，按照霍染因的脾气，肯定要出声制止。

他亲身实验，屡试不爽。

然后跟霍染因分到一组，走在霍染因身后的纪询左等右等，迟迟没有等到霍染因的声音，不免讶然扫去一眼，却见霍染因神色平静，明明听到了全部，却一个字都懒得说。

……所以那种屡屡被纠正警告的待遇，是我独享的吗？

纪询一时有些无语。

霍染因感觉到他的视线，却误会了：“后悔了？山上冷，你本来也没有必要跟着去搜山，你一个不，少你一个不少。”

“嗯哼。”

“天色有点暗，待会可能还会下雨，趁距离主干道不远，赶紧掉头回去车吧。”霍染因已经在搜查现场了，再掉头送人，不像样，但他已经帮纪询安排好了。

有时候纪询少觉得霍染因眼里的己像个小孩，不然何以每每都劳烦霍染因替他得这么周全？他笑道：“霍队，这是我的第一次约会啊，你让我先走？”

霍染因愣了下。

“虽然和预不，但都是山，都在爬，都是我个……”

“汪！”牵在霍染因手中的搜尸犬突然叫了一声。

纪询蹲下身，撸撸狗的脑袋：“嗯，还有你，还有个等着见我的尸体。”

而后他再站来，总结说：“总体来讲，也算很符合你职业的一次约会了吧？”

霍染因仿佛勾唇笑了一下。

他笑的时候，总若冷冬复苏，春水生涟：“纪询，这次的案你很有兴趣？”

“你这说的，好像我是为了和死人约会和你上山的……”

“难道不是吗？”

“……”纪询一时语塞。

要说全为了死人，不至于；要说全为了霍染因……明显霍染因也不信。总是这里有些理由，那里也有些理由，叫事情变得含混暧昧来。

他没再交谈，继续往前。

穷极无聊的搜山中，也唯有谭鸣九的喋喋不休还能发些寂寞。

不一会，谭鸣九的声音又在他的队伍频道中响来，在寒风里越久，他的怒火越像即将喷发的岩浆：“还有那份在快递站发现的快递——莫耐就用一个快递，把那堆警察又从宁市溜到了春城，就我都知道，那大摇大摆的快递，肯定是莫耐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然一个通缉犯，哪来的熊心豹胆，在快递单上大摇大摆写己名字？！”

“今天你的智商占据了高地。”纪询嘲笑一声。对于这份快递，他之前就有疑虑。只是终归不是霍染因的案，不好说，加之柳城方面也未必一点疑虑都没有，但十万火急的事情，已经到了不惜人力物力的地步，不管真假，还是要去看一眼的，假的也罢，空跑一趟，万一是真的呢？

“那是！”谭鸣九哼哼。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等到日头将落的时候，天空像是翻了个装满墨汁的砚台，蓝天瞬间被浸透黑，再接着，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天空劈头盖脸浇下来。

下大雨了。

当然也不可能就此停止。

大家换上雨披，继续搜索。

纪询的装备带得更充分一些，还带了些塑料袋，分给霍染因只，套在鞋上扎紧了，避免雨水滑入裤脚鞋，继续往前走。

随着光线的变暗，前方可见度也越来越低，爬山跋涉然也越来越难，走着走着，突地，纪询眼前一晃——

晃的不是他，是走在他前边步的霍染因，霍染因踩中了一块松软土壤，土壤滑塌，带着霍染因也猛然下滑！

电光石火，纪询猛地上扑，抱住了霍染因下滑的身体。

他被带着滑了一段，然后人跌在地上，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雨披上，纪询的顾不得其他，手顺着霍染因的雨衣伸进去，摸索对方的身体，从胸膛沿线一路往下，一直到小腿脚踝处——

“我没事。”霍染因的声音在雨里响，“没有扭到，没有骨折。”

他的声音有点急促，喘着气，纪询能听到对方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他己的心脏也在噗通噗通的跳。

拿来探路的手电筒滚到一旁去了，橙黄的灯束照着鬼魅的远方。霍染因手里牵着的搜尸犬的绳索在他滑下去的那一刻就松开了，狗并没有受惊，受良好训练的似乎明位人类伙伴发声了点小意外，于是蹲坐的手电筒不远处，歪着脑袋，不时嗷呜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