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爱已成殇(2 / 2)

作品:《许你一世温柔: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

“继续追查孟漫,务必要确定宇文楚天的下落!”陆穹衣又道。

“是。”

文律退离,他望了望明月,目光轻眯,杀意毕现。他原本并不想杀宇文楚天,他只想借机杀了紫清真人,再把一切嫁祸给宇文楚天,却不想宇文楚天竟然罔顾伦常,对落尘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

落尘是他心中唯一的温暖,是他最期待的一片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守护,不敢丝毫强求,只盼着有一日她懂了他的心,愿意与他岁月静好,长相厮守。可她竟然被宇文楚天毁了清白,还执迷不悟……

不送他去十八层地狱,如何能泄这心头之恨!

宇文楚天睁开眼,眼前是金丝的帘幕浮动,暗香缭绕,靡音缪缪。毫无意外,孟漫坐在他的床边,穿着一件半透的粉红薄纱裙,发丝轻挽,打扮得分外诱人。

面对旖旎的景致,他除了感到心口和下腹有些疼,身上虚弱无力,再无其他感觉。

“这么快醒了?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上几天呢。”孟漫听似嘲讽的语气中难掩喜悦。

“我睡了几天了?”

“不多,才三天。”她虽然冷笑着,眼睛却还未退下红肿,施了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

“哦!”他蹙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缠得密密实实的白布,肩膀、胸口、手臂,还有小腹,简直像个布偶人。他这样还没死,还真是奇迹。

孟漫没看他身上,只盯着他的脸,冷冷撇嘴:“不用看了,你全身都是伤,我光给你包扎就包了大半天。我就纳闷了,你内脏受损,身上都被剑刺成筛子了,怎么还能从鬼门关回来?”

“因为我不想死,我知道你会来救我。”他记得落尘拼了命将他推入水中,他的身体无力地下沉,他很累,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可他不能放弃,他答应过落尘,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世上,所以他拼尽全力挣扎。

孟漫收起了冷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在濯光山附近,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你发出的讯号一定会去救你?你就不怕我和杀你的人是一伙的,正在等着给你收尸吗?”

他笑了,这是第一次,他面对她的笑容没有嘲讽,没有阴寒,是她最喜欢的暖如春风的笑容:“因为我相信,你舍不得我死!如果你爱我,你一定舍不得我死,如果你恨我,你一定舍不得我让别人杀死!”

被他直截了当地说中了心事,孟漫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还挺了解我的,我的确不舍得你被别人杀了!”

“那你为什么要帮陆穹衣害我?”

“我才没……咦,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陆穹衣?”

“能把陆家剑法用到人剑合一的人,这江湖中恐怕没几个。更何况,他在画舫上用的杀招不留半分余地,明显是决心取我性命。面对自己决意要杀的人,他用的必定是自己最熟悉的武功……还有,对小尘不熟悉的男人,不可能会警觉到小尘身上的暗器,他能先知先觉,而且熟悉暗器的机关,除了陆穹衣不会有第二人。”

孟漫由衷地赞叹:“你都要被他刺成筛子了,还能想到这么多没用的事。”

“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宇文楚天道,“可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以陆穹衣对我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知道我这么多的弱点,更不会知道我要上濯光山找紫清真人解蛊,这些应该都是你告诉他的吧?你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因为陆穹衣和夜枭做了笔交易,他愿意拿陆家名下所有的酒楼换取紫清真人的命。这可是笔大买卖,胜过我们干半年的。哥哥自然要接下这笔大买卖。起初我想让你动手,可是你不肯接,没有办法,我只能让陆穹衣自己动手了。但我真没想到他会对你痛下杀手,你是他的血亲手足,他居然能对你下此狠手,我真是低估他了!”

“只是交易这么简单?”

“嗯,我们帮他杀人,他付钱,就这么简单!”宇文楚天当然看出孟漫的心思,如果只是杀人付钱的交易,他们根本不需要弄得那么复杂,她一定还希望把他牵扯其中,让全江湖的人都以为他是凶手,这样他走到哪里都会被打上夜枭的标签,不可能和各大门派合作。

不能用噬心蛊控制他,他们兄妹就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无法脱离夜枭。

他又问:“陆穹衣为什么要杀紫清真人?濯光派是江湖的泰山北斗,陆穹衣敢杀他,就不怕事情败露?”

在他的印象中,陆穹衣做事必有目的,他敢于如此冒险,一定有让他冒险的理由。

孟漫一扭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宇文楚天扬扬眉,眼中闪动出一种勾魂摄魄的诱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直接拒绝。

“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论你对我有多好,为我做了多少事,我始终对你不假辞色?”

“为什么?”

他微笑,无言地看着她。

她真的很想知道。当然,她也从来没打算为陆穹衣保守什么秘密,反正陆穹衣又没给她保密费。

“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你的舅舅陆林峰,就是死在紫清剑下。”

宇文楚天面露惊讶之色:“濯光山素来与无然山庄交好,为什么紫清真人要杀陆林峰?”

孟漫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

宇文楚天撑着手臂坐起身,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你一定想象不到,陆林峰也是夜枭中人,在我哥哥之前,他是夜枭的副门主。有一次,门主让他去杀无烟居的林无烟,他认为任务很简单,只带了几个人去。谁知他在无烟居遇到了紫清真人,被紫清真人所杀。”

宇文楚天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可待他把前因后果梳理一番,又发觉一切他曾经无法理解的事都理所当然了。

陆林峰是夜枭的副门主,也是无然山庄的承继者,他原以为待他成为陆家真正的主人,便可借着夜枭的势力巩固无然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称霸江湖。可没想到,陆无然宁可把无然山庄交给外人,也不愿意交给他,所以他给自己的父亲下毒,给自己的妹妹下毒,只为掌控无然山庄。

“十年前,带人去杀我父母的人,是不是陆林峰?”虽然早已猜到,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不错,是他!”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之人?”

孟漫道:“不管陆林峰有多坏,陆穹衣到底是他的儿子。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找机会报杀父之仇,无奈紫清真人隐居避世多年,他连紫清的面都见不上。迫于无奈,他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帮他报仇。刚好我得知你准备和魏苍然去濯光山找紫清真人解毒。哥哥说你中的噬心蛊无药可解,最多只能靠真气将蛊虫封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所以,我们就接了陆穹衣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懂了!”

现在他终于懂了,全部都懂了。

孟漫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分明是个骄傲又任性的女子,可她照顾他的动作却比落尘还要温柔:“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我想知道的呢?”

他缓缓闭上眼睛:“我今天累了,改天再聊吧!”

“你言而无信!”

“我从来没说过今天会告诉你。”

“你!”

孟漫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要不是他全身是伤,无处下剑,她真想狠狠刺他一剑,以解心头之恨!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她试着找点别的话题吸引他,“你不想问问你妹妹怎么样了?”

“陆穹衣不会杀她,更不会为难她,所以我根本不需要问,她一定在濯光派休养。”

“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要告诉她?”

他想了想,摇头:“不用,她会在濯光山等我的。”

孟漫阴沉地笑了笑,既然他不问,那就不能怪她不告诉他。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她特意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穿在一个身形体态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身上,让野兽把那个男人啃得面目全非又丢在碧落河的下游。

他的宝贝妹妹知道他死了,一定会悲痛欲绝,一想到落尘悲痛欲绝,她就特别开心!

不管宇文楚天怎么气她,她都觉得心情很好,阳光明媚。

午夜时分,落尘又从噩梦中惊醒,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惊叫,她只想再闭上眼睛多睡一会儿,因为在噩梦里还可以多看他一眼。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冰冷的手,她猛地坐起身,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可惜,眼前的人不是他,而是陆穹衣。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你哥哥说过,你晚上会做噩梦,梦醒了就会害怕,他不在你身边,所以我来陪你。”

落尘望着一片黑幕的天空,用尽了全力才逼自己冷静下来,没有一冲动就把手中的毒药洒在他身上。

陆穹衣不是普通人,想要杀他,不会这么容易。她必须等待机会,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小尘。”他见她没有抽回手,便握得更紧,看了一眼她枕边绣了大半的鲜红嫁衣,道,“我们成亲吧。”

“成亲?”

“是的,我认真考虑过,为了你,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表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我已不是清白之身,我怎么能嫁给你?”她道。

“我不在乎这些!小尘,你和楚天无名无分,将来生下他的孩子,你如何能抬头做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一个依靠,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她仰头,哀伤又感激地望着他,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女人望着她生命中最后的避风港,而这港湾不是她要的。

她刚要摇头,心念忽然一动。嫁给陆穹衣,她的孩子就有了陆家的姓氏和陆家小少爷的身份,那么即使他没有了亲生父亲,没有亲生母亲,也没有继父,他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过得太难。

腹中一阵剧痛,她急忙以灵力护住小腹,不料胸口一阵翻滚的剧痛,她掩口猛咳,咳出一口甜腥的血,可她还是用尽心力去护住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陆穹衣心疼地拥她入怀:“小尘,你的内伤还没好,千万别再动用真气护胎,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在他的怀中,她木然地点头,无喜亦无忧。

陆穹衣也不在意,又道:“楚天已入土为安,魏前辈也是诸事缠身,无瑕照顾你。明日,我带你回陆家好好养伤吧?”

“一切就听表哥安排吧。”她仍是没有表情,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陆穹衣完全能够理解,对于一个刚刚经历阴阳永隔的女人,悲痛在所难免,但他坚信只要他用心对她,总有一天她会和以前一样,对着他笑。

时隔二十年,无然山庄又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到处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前来送礼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而婚礼的新娘子,每天一身缟素地坐在房间里,绣着她的鲜红嫁衣。沋沋坐在她旁边一针一线地绣着梅花,手指上的血染红了花瓣,落尘看着她,就像看见了数月前的自己。

那时候她以为心最痛也不过是看着他娶雪洛,但比起现在,那哪里算得上是痛苦!

看着外面阴云压顶的天,她又在心中默算了一遍日子,今天是七七的最后一天。曾经,她坚定地以为他不会死,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一日日的失望让她变得不那么坚定,可她仍然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仍然不认为那个从水中打捞出的尸体是他。

有时候,她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坚信,是不是她在逃避现实,在自欺欺人。

眼前一晃,她隔着纱窗看见一个人影闪过,她慌忙冲到门外,已不见他的身影。

她追到池塘边,碧波里只剩下她孤单的身影和那一轮残月。

七七四十九天,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想干脆跳进池中,那样就不会被那些虚幻的希望和失望折磨,这比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去还要痛苦。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或许不会懂,殉情,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软弱,是有一种叫思念的疼永无止境,除非死亡;是有一种叫绝望的伤无法愈合,除非死亡……

“哥!”她蹲在池边,望着水里的自己,喃喃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你让我等你,可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到底是生是死,你告诉我!”

眼泪落在水里,激荡起涟漪,水波里白色的身影在晃动。那一张脸,即便再苍白无血色,再消瘦不堪,再稍纵即逝,她也认得出,只是她认不出他是人,还是魂……

“哥!”她转头,背后空无一人,“哥,是你吗?”

她四处寻找,大声呼喊:“你如果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你真的丢下我了?是不是你真的不要我了?”

……

“小尘!”

她猛然回头,白衣人影站在她身后,衣袂飘舞。

却不是他,而是陆穹衣。

陆穹衣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将手上的衣衫搭在她肩上,将她圈在温暖的小天地里:“小尘,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身子虚,晚上不能出来。”

“我看见他了,我真的看见他了。”

“……”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已经不愿反驳。

“表哥,你明天帮我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我要好好看看,我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他!”

“小尘,我知道你想他,可这样毫无意义,你要是真的想他安心,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我有啊,我每天都按时吃药,补品我也全都吃的。”她仰起头,让他看清楚她的脸,“我的内伤好些了,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也好多了?”

“好多了!”他用温热的手指擦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含笑道,“我们回房吧,上午他们把你的嫁衣改好送过来了,你再试试瘦不瘦。”

“我自己做了嫁衣,还有几天就要做好了。”

“我不想你太辛苦。”

她摇头:“不辛苦,我只想穿我自己做的嫁衣。”

“好,全都依你。”陆穹衣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就像宇文楚天的手一样温柔,“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他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嗯。”她柔顺地应着,虽然她心中知道,他不能,他永远给不了她想要的。

“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你对他的感情岂能说变就变,可你要明白,你对他的感情是依赖,是亲情,不是爱情,总有一天你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她抬头朝他笑着,笑得比星光更迷离:“我会努力的!”

她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她早已把孩子五岁的衣服做好,她已经给他们的孩子写了很多封信,告诉他她有多爱他,不舍得他,可是她不能陪着他长大,因为她要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报仇!

不论宇文楚天是生是死,她都不能放过害他的人!

“小尘,我们进去吧。”

“嗯。”她跟着他走进房间,关门的时候,她最后望了一眼对面那株垂柳。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里有一种她熟悉的气息。

她和陆穹衣走进门,关上房门,树后才走出一个人影。

烛影萧萧的窗内,一双璧人正在看着鲜红的嫁衣,她似乎过得很好,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若是如此,他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第二天一早,陆无然房里的侍女站在门外,恭谨唤道:“表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哦,好,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过去。”

自她回来陆家,她很少去陆无然房里,因为每次去他房里,他都会满脸期盼地问她:“楚天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强装笑脸回道:“他有事情,可能晚些时候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便再无话说,她服侍他吃药,看他日渐枯老的容颜,看他满是斑点和皱纹的手抚摸着手里从未展开过的画卷。

那一刻,她总能感觉出他的忧伤,总觉得他那双写满人世沧桑的眼角没有对尘世的留恋,可为什么他还要撑着满是病痛的身体活着?

换下身上的素服,落尘去了陆无然的房间,见他手中捧着一幅画卷在看。她走过去,一见上面的人,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那画中的人是豆蔻年华的陆琳苒,她在山巅舞剑,清冷的明眸流转,瑰艳的双颊轻仰,薄唇微合,与宇文楚天有七分相似。

“外公,让我看看行吗?”

他将画卷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抚摸着那五官,即便没有那细腻的触感,能再见这栩栩如生的脸也已足够。

仔细再看,发现画卷下面落着两个字:孤羽。

“这画是我爹画的?”

陆无然看她手指触摸的两个字,叹道:“这画是琳苒失踪之后,我在她书案上找到的,是你父亲画的她……”他说到此处,停了停,掩口咳了几声,“琳苒至孝,是我害了她。”

“外公,您别难过!”她劝慰道,“她在去世前和我爹爹很恩爱,她很幸福,也很满足。”

陆无然看了一眼在旁边为他摇扇的侍女,哽咽道:“孩子,外公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父母。”

“这不是您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对琳苒寄予那么大的期望,不是我让她一个弱女子承担陆家的责任,她就不会……”

她紧抓住他颤抖的双手,给他安慰。面前这始终让她感觉不到亲切的老人,此刻也变得亲近许多。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拉着她的手问:“小尘,楚天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很快就来了。”

“那好,我等着他……”他笑笑,堆满皱纹的脸上都是期待和向往,“他真像琳苒,不但长得像,性格也是那么执拗,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是啊,他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对人好,他这一生,其实无愧于天地,只是有愧于自己。”

她抚摸着画卷,手指下的人在对她微笑,似乎在说:小尘,你别难过,我们三个很快就可以重逢。

“小尘。”他唤道,“你以后要多关心关心楚天,我看得出他过得不好,他心里背负着很多东西。”

“我会的,等我看见他……我一定好好待他。”

“你要告诉他,别像琳苒一样,总为别人活着,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我记住了。”

侍女端来了药,她一口一口地喂他。忽然,她闻到药里有一股血腥气,她不解地问侍女:“你在这药里加了什么,怎么这么重的血腥气?”

侍女一呆,急忙跪地回道:“奴婢还是和平时一样,奴婢不敢多放任何东西。”

落尘见侍女毫不知情,再看陆无然的脸色,这才留意到他今日的脸色比平时好了很多,气色也好,难道……

她的心猛地抽紧,难道这多了的一味血引可以解毒疗伤?这世间只有他的血可以解毒,而且必须是鲜血,那就是说——他还活着!

多日来缠绕在心中那点不灭的幻想好像突然被什么点燃,她感觉全身都像是被火灼烧着。

她压制着手指的剧烈颤抖,一口一口地喂着陆无然吃药,一边吃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一碗药吃完,他的精神状态更好了些,落尘再也不能自已,匆忙放下药碗,起身道:“您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明天再来看您。”

“嗯,去吧,嫁给穹衣之后,要好好做他的妻子……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待他。”

“是,我记住了!”

出门后,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祠堂,祠堂一如既往的安静,蒲团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好久没人动,她拿了一支香点上,正要插入香炉中,却见其中残留了一些香灰。

她来陆家这么久,从未见任何人来为陆琳苒敬上一炷香。

她立刻四处张望,祠堂的窗子紧闭着,窗外,疾风阵阵,落叶萧萧,红色的灯笼和纱幔在风中飘摇,薄薄的光束从紧合的窗缝掠入,照不尽的冷清。

“哥?哥!”她试探地唤他,出口的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而颤抖,“哥,是你吗?你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劝自己冷静,可她已经没办法冷静了。她就像在黑暗中迷失的人,看到了一点点的光明,不顾一切地想抓住那一点微弱的光,就算那是万丈悬崖,她也不愿意放弃,不能放弃!

她在祠堂里到处寻找,想找出点什么,证明他还活着,然而空荡荡的祠堂里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大声喊:“哥,到底是不是你,你到底是不是活着?你告诉我,你说句话!”

还是没人回答。是她的错觉吗?是她的胡思乱想吗?他如果真的活着,早就应该出现了,他怎么会宁愿让她每天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出来和她说句话?

外面传来沋沋的说话声:“少爷。”

“你怎么在这儿?”是陆穹衣的声音。

“我到处找不到表小姐,想看看表小姐在不在祠堂。”

“不要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是!”沋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但只有沋沋的脚步声。

落尘跪在地上,慢慢抚摸着发丝,她发丝上的暗香慢慢弥散到空气中,混入烟香中,无人能察觉。

祠堂的门被推开,陆穹衣缓步走进来,阳光在他脸上投射下的尽是阴影,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尘,今天怎么突然来祠堂上香?”他的声音总是柔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我忽然很想他们。”她平静地道。

陆穹衣跪在一排灵位前,与她并肩跪了很久,才问道:“今早外公找你过去聊天了?”

“嗯,他说……”落尘吸气,缓和了一下心口因为骤然紧缩而带来的惶然,“他说让我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待你,他还说他没有时间了,很想最后见哥哥一面,可是……他不知道,他永远等不到了。”她闭上眼睛,悲伤的泪从眼角坠落,一发而不可收。

陆穹衣抚摸着她的发丝,然后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再怎么想他,他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摇头,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哪怕是远远让我看一眼,让我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瘦了没有。不是说人死了,只要有所眷恋,就舍不得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那么狠心?”

“因为他知道,你还有我。”

她含泪点头,靠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