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风月(1 / 3)
作品:《无瑕》片刻后君灵沉收回手,道:“能走?”
闻瑕迩蓦然回神,垂首见左脚的伤口已起了一层薄薄的血痂,比先前已好了许多。他动了动脚从地上站起,试着向前走了两步不算太疼,他颔首想说能走,伤患处又变得刺痛,他掀开衣衫下摆往左脚处瞧了一眼,却是那才结好的血痂因他方才的抬脚走动,又再度裂开,皮肉有些外翻,血汩汩外流。
闻瑕迩蹙着眉站在原地,正欲弯下腰再次以灵力制住这血流之势,君灵沉便到了他身前,道:“跟我走。”
闻瑕迩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君灵沉在他伤患处扫了一眼,倏的背过身去,道:“上来。”
闻瑕迩愣住。
君灵沉见他半晌未有动静,反手抓起他一条胳臂搭在肩膀处,微微发力,两臂勾住他的腿弯将他从地上背起。闻瑕迩陡然腾空,身形在半空中晃了一下,一把抓住君灵沉背后衣襟方才稳住身形。
君灵沉已背着他往林中深处走进,闻瑕迩却仍有些愣神,抓着君灵沉的衣衫良久也未能缓过神来。
雾气浓重,四下景色一片白茫朦胧,林间幽静异常,不闻虫鸣鸟啼,只听得君灵沉平缓的脚步声,以及他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
闻瑕迩唇抿直线,耳尖在君灵沉和他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异常红艳。他声若蝇蚊,“君惘,我原本不想再理你的。”他顿了顿,道:“可你又帮我一次。”
君灵沉未作声,闻瑕迩斟酌良久,又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做你的徒弟?”
君灵沉闻言步子一顿,复又继续。闻瑕迩声音大了几分,“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此生都不会做你的徒弟。”他松开君灵沉的衣襟改抓着君灵沉的肩,偏头望向对方侧脸,一字一句的重复:“我此生都不会做你的徒弟,不做!”
君灵沉目不斜视,似是已打算彻底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闻瑕迩有些颓败的收回视线,抓君灵沉肩膀的力道却似泄愤一般又重了几分。
不过须臾,君灵沉已背着闻瑕迩穿过那片迷障雾林,闻瑕迩仍旧处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这才唤回他的神思。他从君灵沉身后探出首,见前方的平地之上,有着几个或立或站的禹泽山弟子,却是用着同一副惊愕的神情看向他。
闻瑕迩隐约猜得这些弟子的心思,若不是亲身经历一回,他是不敢相信君灵沉竟然会背着他走了许久。他朝弟子们露出一个笑,道:“我不慎在林中被捕兽夹伤到了腿,走不得路。”
一名抱着药罐的弟子连忙上前,眼神扫过他左腿,“闻公子也受伤了?”又有两名弟子跟上前来,将他从君灵沉的背上搀扶至地后,坐靠在一棵树后。
闻瑕迩往同他一般靠坐在地上的禹泽山弟子看去,“莫不是他们也受了伤?”
“没错,林中多雾又放置着许多捕兽夹,同行的师兄弟们有许多都被夹伤了腿。”这弟子卷起他的裤腿,往伤患处小心的撒着药粉,“小师叔方才独自前往雾林间便是为了找寻是否有受伤不便于行的人,眼下能顺利将闻公子带回,小师叔实在高瞻远瞩。”
闻瑕迩心道这片林间偶有常人过路,缈音清君心系众生,此番前去将他背回来不过是个顺手,毕竟他也算是“众生”之一。余光瞥向君灵沉,不咸不淡附和一句,“的确高瞻远瞩。”
君灵沉在原处待了一会儿,便丢下一句“安守此地”便又转头步入雾林,将闻瑕迩心中“心系众生,大慈大悲”的仙君形象彻底坐实。他轻哼一声,视线又落回眼前。
弟子又拿出另外一罐药粉往他左腿上撒,细白的粉末一触到他伤患,闻瑕迩便觉腿上火燎燎的疼痛淡了许多,问道:“你这药粉还能散痛?”
弟子道:“闻公子感觉如何?疼痛可有好些?”
闻瑕迩颔首,“比之前好上许多,你这药是何处买来的竟有这般疗效?”
“并不是买的。”弟子面上浮现赧然之色,“是我自己调的……”
“我原以为禹泽山的弟子都是剑修。”闻瑕迩一手枕在脑后靠于树身,“原来也是有医修的。”
弟子拿出白布替他缠住伤口,“我是剑修,只不过拜在若瑾君座下,时常耳濡目染一些医识。”
闻瑕迩见他包扎手法娴熟,道:“你若修的不是剑道,想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一名好的医修。”
“说出来不怕闻公子笑话,我本乃墨南人士,家中双亲皆因病离世。此后我便一直想成为一名医修,在墨南城外建一座医庐救助伤病之人。”弟子系好最后一个结,腼腆的道:“不过如今已拜入禹泽山成为剑修,这一心愿倒是难以实现了。”
“这有何难?”闻瑕迩不以为意,“你若是想做一名医修,趁早弃了剑道便是。况且我观你年纪尚轻,若是心系医道却一直修剑道,往后道途怕是不顺,还不如早日从头来过的好。”
弟子闻言愣了一愣,旋即笑道:“闻公子此言,我必铭记于心。”
闻瑕迩道:“言重。多谢你替我疗伤才是。”
弟子收好药罐正要起身,林中忽的刮过一阵阴风,白雾扩散,仿佛一张无形的手,正慢慢将他们包裹。
闻瑕迩仰首看向上空,眯着眸,“你们小师叔走的还真是时候......”
“闻公子。”弟子喊了一声,“难道是那邪祟来了?”
“那邪祟受了伤,此刻需要大补。”闻瑕迩沉声道:“约莫是被我们这些受伤之人身上的血腥味给引来的。”
弟子听罢连忙转身将此事告知给了身后一众禹泽山弟子,闻瑕迩见留在这处的弟子大多都同他一样受了伤,待会与那厉鬼正面冲突起来多半要遭殃。思索一番后,便仰声朝那几个无恙的弟子道:“把受伤的人抬到一处,我给你们画个阵,过会儿厉鬼来了能护住他们。”
弟子们不疑有他,将腿脚不便的弟子全部挪到一处,方才替闻瑕迩上药的弟子上前来搀扶他起身,他取下头上的鎏火簪,迅速画好一个蔽形阵,将弟子们圈在一处,待要和搀扶他的弟子一起进去时,后方突然狂风大作。
闻瑕迩和那弟子被这股诡异之风吹的东倒西歪,身形不断向后方退去,禹泽山的弟子见状便想冲出蔽形阵来帮他们一把,闻瑕迩厉声道:“别出来!”
他说罢抓着身旁弟子的手陡然用力,猛地一下将人丢进阵中。
“闻公子!”
“你们不要出阵。”闻瑕迩被异风吸住,离阵越来越远,“我自有主张。”
似人的血影轮廓忽的从白雾中显出形来,诡异疾风从他大张的口中不断吸入,闻瑕迩离他近在咫尺,反手丢出几道落火符在他身上,他周身血雾被灼的化成白烟,却毫不闪躲,反而更近一步,伸出两只血臂将闻瑕迩钳入其中。
闻瑕迩窥出这厉鬼意图,数道赤符于他袖中飞出,紧贴血影之身,霎时涌出数个窟窿,血影嘶叫,却仍旧不肯撒开手,血雾蓦地散作一团,竟是卷着闻瑕迩从空中飞走了。
闻瑕迩被风和血雾迷的一时睁不开眼,这厉鬼此前受到他和君灵沉的重创,本是强弩之末,此刻为博一线生机竟生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想上他的身夺舍。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闻瑕迩被这血影卷入潭中,灵力覆身,他睁开眼,见四下一片昏暗,血雾融进水中,拉扯着他的身形将他往潭底拖去。符纸入水,攻敌范畴受限,一个不慎他自己也会被误伤。
闻瑕迩驭簪,划开血雾,血雾与水交融,水流骤然变得湍急,身形下沉之势加快。他徒手结阵,以缚灵之阵束缚血雾。这血雾却狡猾异常,见势不妙立刻又聚作一团窜入水底的阴影之中逃散离开,让他的阵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