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2 / 2)
作品:《热恋你》那一年他们的争吵越来越多,甚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都会成为。
泳池边他们吵架,她害怕,只想远远地逃开,游到深水区也未被父母发觉,氧气耗尽却露不出水面,险些溺水时,是被附近游泳的阿姨给救下的。
她发烧时他们吵架,怕吵到熟睡的她,在医院外大面积地爆发,她最后是被痛醒的,繁忙的护士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流感季病人太多,她的父母没有通知拔针,空瓶太久,手背回血了。
过马路时他们也吵架,她毫不知情,走到路中间还以为父母会跟上,谁知道他们还停在原地争执不下,母亲流着眼泪,而她面前有一辆大卡车蓦地刹车,险些撞到了她。
终于,拉扯了近一年的时间,争吵消耗了所有的感情基础,曾有过的爱意荡然无存,他们一拍两散,毫无感情地结束了婚姻。
父亲很快找到了新的妻子,并诞下两个儿子,母亲也有了新的家庭,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母亲一开始是说要带她走的,可单亲母亲带孩子太难,再嫁时孩子又是累赘,她被送到了父亲身边,父亲说,你把你的后妈当做你的母亲就好。
后妈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坏,但也不好,后妈会和她争宠,父亲买给她的礼物一定要买两份,一份留给后妈。
父亲让后妈给她买衣服,一万块的预算,后妈自己会用掉一大半,只给她留三千。
后妈会在父亲面前邀功,说你看这是我给你女儿买的衣服,好不好看只有她知道,那衣服是在路边批发店里随手买的,款式她几年之前就不穿了。
后妈说,在这个家里,你要谨言慎行,不要和你爸爸告我的状,因为你爸爸更爱我。
她和后妈也吵过,但父亲说,你后妈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要学会感恩。
选择之中她一次又一次地被放弃,后来索性也不争取了,没人抓紧她,那她就自己抓紧自己。
她去了国外读大学,回来就进娱乐圈,忙一点也好,不用应付复杂的家庭关系。
林洛桑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冷。
她以为过去了这么久,情绪早已平复,可再想起时,原来还是没有释怀啊。
她回忆了这样久,可对面的二人仍在争吵,包间里配的服务生甚至都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看了一眼。
疑惑的、不解的、甚至有些怜悯的目光。
林洛桑深吸一口气,无力地问“已经离婚了你们还要像以前一样吵吗”
这句话为包间按上了短暂的暂停键。
二人终于意识到愤怒上头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林鸿风折身去了洗手间平复怒气,李凝芙也转身说“我去问问前台有没有火机。”
最后二人回来时都收拾好了心情,但气氛已经无法挽回,哪怕努力圆和与伪装,后半顿饭依然吃得非常失败。
他们都尽力了,就像当年尽力想为她保全一个完整的家,只是终究无法做到而已。
她不知道该怪罪谁,因为没有人想把一切闹得这么难堪。
没有人不想体体面面地度过一生的。
饭局结束之后,她站在熙攘的公交站,望着断断续续的雨,想了很多。
她想到父母失败的婚姻,想到母亲那段时间的暴瘦与抑郁,想到感情不对等终究会引来无休止的彼此折磨,想到如果最开始意识到不对时母亲就选择结束及时止损,会不会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明明可以将那份回忆美好地保留在深处,明明可以不那么歇斯底里,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多攻击来消耗彼此曾经的爱意。
那她呢,她和裴寒舟会不会这样
不对等的爱情太可怕了,她从结婚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爱上他,因为她敏感、脆弱、害怕被放弃,她担心感情再深刻一些,自己会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成为下一个母亲。
情绪起伏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行为理智。
早就知道应该去做结局的事情,也因为喜欢而拖到了现在还没有决定,不是吗
感情就是如此凶猛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再深陷之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她是个创作者,创作者都向往浪漫讨厌狼狈,她不想和裴寒舟闹到别人会来怜悯的地步。
不如就是现在,把一切停在最美好的地方,给双方留存体面和尊严,来避免那可能会发生的争吵与伤害,让回忆完美。
昨天盛千夜就约好了下午要来看她,说是请她喝个下午茶,再聊聊天,报答她当时电视剧救场的恩情。
她在咖啡厅找到盛千夜时,后者已经等了很久了。
“怎么回事啊,”盛千夜焦急地凑上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发消息你就回一个没事,怪让人害怕的。”
盛千夜拍了拍她裤子上的雨水,听见她说了句话,以为自己是幻听,有些犹疑地抬起头,恍惚道“你说什么”
“离婚为什么又想离婚了”
一分钟后,盛千夜坐在对面问她。
“刚刚我爸妈来看我了,当着我的面又吵起来了,”林洛桑闭了闭眼,“我以为以前的阴影都不算什么,现在才知道,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叔叔阿姨不是都离婚了吗,这也能吵啊”盛千夜叹了口气。
林洛桑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洛桑吗”
盛千夜“为什么”
“因为我妈是在瑞士洛桑遇到我爸的,每一年我们都要去那里过纪念日。”
林洛桑说,“但是离婚之后,她一次也没有再去过洛桑。”
盛千夜忽而沉默,很久之后,才说“你因为觉得自己的喜欢不会有回应,所以一直避免喜欢,可如果,裴寒舟是喜欢你的呢”
“可能吧,”她笑笑,“可能他有一点,或者比一点还要多的喜欢我。我不能确定,因为我们在一起得太特殊了。”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没有人会在结婚几个月之后再商讨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也不会衡量谁的喜欢多一点。”
“更不会因为我们曾经没有恋爱的步骤,就在婚姻里重新追求,填补感情发展阶段的基础和空白。”
“即使他喜欢我,但那一点喜欢足够支撑我走完这段婚姻吗”
爱都那么脆弱,何况喜欢。
盛千夜抿了抿唇,思索了很久之后才斟酌道,“我觉得他对你很好。”
“我也觉得,这就是我一直狠不下心来的原因啊。”林洛桑笑笑,“我喜欢他,他对我好,只要我不贪心,我们可以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林洛桑抬眼,直击重心地发问“可万一我要是贪心呢”
“他之前告诉我,他其实有异性接触障碍,你肯定想不到,除了我,他对别的女人都过敏。”
“我也没那么傻,有时候和男艺人互动,我常常会觉得他在吃醋,可结合着转念一想,他那一定是吃醋吗”
“千夜,如果全世界的蛋糕你都不能吃,这里只有一块蛋糕,你不会供着他吗”
“就算你不爱吃这一块,但有人来抢,你乐意吗”
盛千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最后,盛千夜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和他说吧。”
林洛桑“你觉得我应该这样吗”
盛千夜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既然这份感情一直让你纠结和犹豫,那不如,先放手试一下吧。”
她在一个小时之后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很奇怪,他们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但这次就好像知道会有什么状况一般,男人很久之后才淡淡“喂”了声。
“嗯。”她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想问他那边现在是几点,他有没有因为忙生意忘记吃饭,领带打歪了没有,不要一直皱眉头。
但大段的沉默过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之前说的离婚,我又慎重考虑了很久,抱歉我没办法说出原因,但希望你能同意。”
她的气息好像很平稳,仰赖于多年练习唱功的修炼。
他的气息似乎也很平稳,过了会儿,低声问她“想清楚了么”
她用力咽了咽喉咙,减轻鼻音的比重,说,“嗯。”
或许要感谢她的职业练习,让她就连在声线颤抖时也能很稳定。
那边又传来笔尖沙沙的声响,男人仿佛只是在沉默时刻批改了公务,而在停歇下来的时候,腾出空回复她考虑了很久的问题。
他说好,一贯听不出喜悲的情绪。
她及时切断电话,怕让他听见自己的哭腔,哪里传来尘埃落定的释怀,可又有哪里,空空荡荡。
她捂住眼睛,忽然想起男人手掌和指腹的触感,温暖而柔软。
是她无福消受,他何错之有。
另一边,游轮上,挂断电话的男人在座位上沉默了很久。
所有人都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仿佛面前是自己从不认识的裴寒舟。
虽然他表情没有变化,但握着钢笔的手,竟然有些不稳。
罗讯离得近,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过去扶住他手腕“怎么了,没事吧”
就连另一边的负责人问“还要继续吗”
“没事,”男人阖眸几秒,睁开眼,“继续。”
然会议开到一半,没等得及第一段落说完,男人迅速起身,道了句“抱歉”就快步走了出去。
罗讯最后是在船头找到他的。
船头风大,摇摇晃晃,海浪拍打船身,激起的浪如同刀刃一般锋利。
裴寒舟背对着风,正在点烟。
罗讯的印象中,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抽烟了。
他一向自律,烟酒少沾,哪怕是在饭局上,也只有实在无法推却时会抽上两根。
哪怕是极为烦闷的时刻,男人也只是会迅速调整好情绪,一言不发地自我消化,或是上车休息。
上次看到他抽烟,还是在曾祖父的忌日上。
“你别这样”罗讯伸手阻拦他,“你不是说被烟酒支配情绪的都是没用的人吗”
男人点燃烟尾,递至唇边时想起她不喜欢烟味,半晌半晌,又垂下眼睑,突兀地笑了声。
“你就当我没用吧。”他沙哑着声音说,“我连人都留不住。”
“你”罗讯一时语塞,“你既然不愿意那你答应干嘛啊你别答应啊”
“第二次了,她大概是真的想走。”他说,“我没法再不答应,我得尊重她的想法。”
“你上次为什么不答应”
“上次我知道,她是见了赵璇雅。”
“赵璇雅肯定影响了她,我那时候只觉得突然,觉得是赵璇雅让她想要离婚。”
“但现在,她告诉我,她想清楚了。”
男人赤红着眼抬头“她都想清楚了,我拿什么留”
想了想,又自嘲地掸了掸烟尾,“况且我压根也不会。”
他不擅长挽留,罗讯一开始就知道。
罗讯迎着冷风,觉得自己要被吹死在这儿了,偏偏男人只穿一件衬衫还浑不觉冷似的,他大声吼道“那我就问你一句,你喜欢她吗”
“我不喜欢她我还熬夜飞回去阻止她离婚,我有病”
罗讯只觉一切都迎刃而解,他尽量试图理智地分析道
“喜欢那不就结了,有什么好吹风的,你听我的,我们先回去,这离婚手续都没办呢,你振作一点”
“这不见得是坏事,不是吗你们俩结婚结得特殊,都这么久了,感情也没办法讲明,如果没有一个契机让你们重新再思考彼此的定义的话,一辈子就活在雾里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下去”
“你好好想想,情侣在一起之前还要经过误会啊吃醋啊你是不是喜欢别人啊,你就因为是先婚后爱就不用经历这些了这没道理啊”
“听我的,这是机会,是你们重新定义关系、表达感情的机会。你必须得告诉她,给她安全感,表明这个婚姻早已经没有当初决定时那么脆弱了。”
“既然喜欢,老婆跑了那就再追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