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作品:《心尖儿上的病美人

“你回去吧。”

云霞遮盖漫天,残阳沉西山。

祝无心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身上的衣角处尽是鲜血,看着自己心目中无人匹敌的师兄,竟从别离的身影中,勾出一丝形容纤弱来。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原来江折柳如此瘦削,无论是肩背腰身,还是擦拭血迹时的手指,都单薄地像是一阵风就吹散了,就再也找不到地消失于人世。

祝无心站了很久,才从手中的凌霄剑中找回实感。

再也没有人阻拦他了,一切久居人下的阴影、对于掌门之位的嫉妒……都化为虚无了,再也没有人苛刻地管教他了。

他没有师兄了。

残霞已尽,随后即是难得一遇的大雪。

凌霄派到终南山的路途之中,所经历之处,尽是苦寒之地,兼又大雪,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夜色浓郁,马车前吊了一盏灯,在雪夜之中随意晃动。

马车上有一位马夫,是用银子雇来的凡人,这马车也是用银子雇来的。

江折柳身为仙道之首这么多年,常常只有他人唤仙尊前辈的份儿,极少使用银钱,所以并不知道给什么价格才合适。价格是车夫开的,车夫是凌霄派弟子的亲眷,将他从凌霄派接走,即便他不认识江折柳,也不敢贪图财物、行不轨之事。

吊灯在车檐上乱晃,车夫停了马,对里面道:“公子想去的地方快要到了,前方只有一段马车能走的路了,再就要上山……山中多妖,老汉实在不敢。”

江折柳应了一声,随后问道:“眼下几时了?”

“快到寅时了。”

这个时候,想必各个门派已经知悉界膜修补之事,都前往凌霄派了吧。

江折柳旧习难改,还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宗门之事,但此次想起,并无从前那些谋划顾虑、为之计深远,而是平静自然,一念即过。

等又走了一段路,抵达终南山。马车停下,车夫放下小凳,起身抬头时,恰好见到一只手拨开车帘,指节修长秀致,指甲圆润,只是毫无血色,几乎像是美玉雕成。

车夫下意识地屏息,见到这位公子身上压了一件极厚重的毛绒披风,雪色长发只束了一半,容貌俊美冰冷,眼眸漆黑,内中窥不出一点光彩,身上沾了凛冽的风雪之气,让人几乎想要后退。

车夫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没有这位公子看起来更冷。

可是他搀扶对方时,却偏偏觉得这位公子身躯不稳,病体虚弱,仿佛只吊着一口气。

“有劳你了。”江折柳将余下的车费付给他,随后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山形。

昔日师父亡故,是他跟师弟亲手安葬、埋骨于此。师父临终托付,让他照顾好凌霄派、照顾好无心。

如今,他使命已尽,修为全毁,与废人无异,终于可以上山隐居,也算是颐养天年、终老此生。

凌霄派、修真界,以及神州之上的万物众生,都不再需要他了。

江折柳伸手拢了一下肩上披风,踩过满地的厚雪。

他自修道以来,第一次像今日一般,重新体会人世的寒冷。

江折柳行过雪地,直至覆雪墓碑前。

他屈膝跪下,伸手擦干碑上白雪,对着碑上字迹看了很久,有无数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江折柳自幼便是孤儿,三岁时被祝文渊领回凌霄派,从此后,老师便是他的父母,凌霄仙门即是故乡。

月光迟迟地映照过来。

江折柳想了半天,才轻轻地道:“无心长大了。”

他说。

“我来陪您了。”

2、第二章

凌霄派。

满座尽是当世正道栋梁、中流砥柱,但气氛却沉凝如岩浆,令人难以呼吸。

祝无心坐于掌门之位,将江折柳离去之事告诉了诸人,随后便一直把玩着凌霄剑的剑穗儿,等待回音。

静默之中愈显紧张。

直至终于有人忍不住,一剑拍在案上,起身骂道:“仙尊重伤至此,你也敢放他离去,你这不是全其心意,根本是争权谋位,不容你师兄!”

金玉杰越骂越觉怒火冲天,将拍案的七星剑收回手中,出鞘直指祝无心,冷道:“前辈如此大恩,我竟不能报,还要看你这种小人挡路,你们凌霄派不养前辈,我养!”

一旁跟随之人无人敢劝,只有座上一人摇了摇折扇,淡淡附和道:“不必你的无双剑阁来争夺,有王文远在此,天机阁理应迎仙尊回去,细心修养医治。”

金玉杰懒得理这个神棍,一双虎目直直地盯着祝无心,道:“江前辈护佑凌霄,为救天下而修为尽毁,尚且得不到好下场。你这个师弟还有一分良心,就告知我等仙尊正在何处,我自然去接。”

祝无心缓慢握紧掌心长剑,勾了下唇:“我师兄虽无修为,但却堪称修真界中第一博学之人,金少阁主有此言论,岂是真为我师兄着想。”

他冷下眉目,字句更寒:“凌霄派为天下众生开路,你们不思报答,反而诋毁于我。这把剑是师兄亲手交到我掌中,少阁主真想做剑下授首之人不成?”

凌霄剑乃是历代凌霄掌门亲传之物,只有佩戴凌霄剑,才可由他人称一声“凌霄真君”。宝器有灵,自然不会留在强夺之人手中。

金玉杰并不怕他,只是顾虑他身为江折柳师弟的身份,杀了他又惹江折柳不高兴,气得一剑斩入地面,道:“待我找回仙尊,你若是待前辈有半点刻薄,我立刻宰了你的头颅!”

地面是玄铁混寒石而铸,坚硬无比,仍被七星剑斩出裂纹,缝隙密密麻麻地渗透裂开,如蛛网一般。

金玉杰当即拔剑,转身便走,身后来贺喜拜谢的无双剑阁修士,也都演变为一身杀气,离开了凌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