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暖洋洋的照下来，慕昭感到彻骨的寒意从背脊爬上，掌心渗满了冷汗。

被这样一双眼瞬也不瞬的审视着，她还没腿软倒下已是在咬牙强撑。

“你是谁？”片刻后，似是判断出慕昭没有攻击性，一道低沉而沙哑的男声缓缓响起。“为何会在这里？”

慕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道：“我叫昭昭，是来这里采药的。”

来不及编一个假名字，她回答时隐去了姓。叫这个名字的人多了，日后也不会生出事端来。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紧张之下，慕昭的话无意识地多了起来，既是人还活着她立刻改了口。“方才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并不是要伤害你。”

凭她？还能伤害自己？

还没有人能在自己跟前如此大放厥词。

李翧掀了掀眼皮，逆着光望过去，瞬间有了判断。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即便如今他受了伤，要取她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

她此时出现这里着实有些可疑，采药这个理由更像是搪塞。

不过，李翧能看出小姑娘是强装镇定，实际上怕得不行。只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既是她没有恶意，自己也不会去滥杀一个小姑娘——李翧缓缓松开了手。

好痛！

慕昭被放开了手腕，可疼痛的感觉并没一起消散。不用看就知道，那里定然添了一圈青紫痕迹。

可眼前的男子怕不是等闲之辈，一看就不好惹。她不敢抱怨，只得默默地揉了揉手腕。

男子似是已经积蓄起些许力气，右侧的胳膊撑着地面，试图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看他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慕昭怕他的动作把胸前的伤口崩开。她迟疑了片刻，往前又挪了两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着要去扶他。“您、您别乱动，伤口会出血的。”

几乎是在她挪动的瞬间，男子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她的动作。

“您、您的伤势看起来很重。”尽量催眠自己无视他的目光，慕昭低着头趁势观察了他的伤口，皱着眉道：“还是要尽早医治。”

心念电转间，慕昭有了主意。

“您等等，我这就回来。”她不等男子回答，扶着他在旁边的石头上倚靠好，小跑着往回走。

慕昭没看到，男子指尖始终捏着一片薄而锋利的刀刃，只待他手腕稍微用力，就能轻易割破她的喉咙。

他虽是不会滥杀无辜，若她是那边的人……也不会留情便是了。

不过以他对自己兄弟的了解，以李珵的缜密谨慎，怕是做不出这样漏洞百出的安排。更何况，在今日前他也没料到会出现偏差，自己受了伤，又未能到预定的地点。

他确实受了伤，可也没有完全丧失行动的能力，且不消一个时辰，他的人就会赶来。

这个小姑娘既是撞见了，就不能放她走。

李翧不动声色地积蓄着力量，却见小姑娘只是去拿她的竹篮，很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您、您别乱动呀！”慕昭放下了竹篮，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才采的草药。“正好我这里有止血的草药，捣烂了就能用，您的伤口好像又渗血了……”

刚好他受了伤，她就带着药？

一切愈发蹊跷了。

李翧眸色彻底冷了下来，本就对小姑娘还未打消疑虑，如今怀疑更深了一层。

“您放心，没有毒的。”慕昭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虽然对他仍有畏惧，到底是一条人命，她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

说着她立刻捣碎了一点涂在自己手上，那里有刚才不小心划破的一道细小伤口。被药汁覆盖后，竟真的不再出血。

慕昭松了口气，展示给男子看：“喏，您看，很灵的。”

小姑娘的手指纤长而柔嫩，精致得如同雕琢过一般。纵然有些粗糙的痕迹，也是近来才形成的。

她本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为何到这山中来？

李翧心中疑窦丛生。

在他沉默的瞬间，慕昭已经当他默许了。她利落地挽起袖子，开始捣药。

小姑娘生了一双杏眸，如同黑水银般光泽明亮，她睁圆了眼睛专注地看向什么人时，会让人很难拒绝。她整个人娇憨而无害，如同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您、您肩上的伤口似乎崩开了。”慕昭再次小声提醒他。

李翧身上有两处上，一处在胸口，幸而没伤到心肺他自己简单处理过了；另一处则是在左肩后，他自己动手不方便，又觉得不严重，就放着没管。

既是有办法，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如此，劳烦姑娘了。”李翧淡淡的回道。

明明是客气的话，可从男子口中说出来，竟有种高高在上宛如施舍般的感觉。

是她太害怕了所以才有的错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