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来不及多想，专注于眼前要做的事。

等她把准备好的药汁用水壶的盖子捧过来，见男子抬手正要松开领口，已经隐约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她猛地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等等，若要帮他涂药，这也是必须的。

治伤救人要紧，且今日出格的事也不止做了一件，眼下更不是讲男女大防的时候。她把心一横转了回来，颤颤巍巍地端起药汁，故作镇定的道：“那我、我失礼了——”

慕昭感觉自己的脸热气腾腾的，大概是红透了。好在她出来时脸上扑了炉灰，应该不会被发现。

小姑娘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明明难为情得要命，还是装着老成。

李翧唇角微勾，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很快垂下了眸子。

连日来没有一件能让他高兴的事，一件叠着一件的糟心，唯有此刻，稍稍开怀了一瞬。

慕昭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专注的看他肩膀上的伤口。

一道约莫两寸的细长伤口横在肩膀上，看起来不算深，许是方才动作大了些，本已结痂的地方又崩开了。

“可能会有些疼，您要忍一忍。”慕昭先简单地清理了血污，随后将止血的药汁撒到了他的伤口上。

碰到伤口的那一瞬间，是有些疼的。

落蕊已是经过不少摔打的姑娘，可在触碰伤口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慕昭紧张的观察的男子的神色，来判断药的用量。

谁知他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

慕昭对男子添了几分佩服。

“好了，您、您穿好衣裳罢。”好不容易都涂好，慕昭将自己的手帕包住他的伤口，又转过了身去。

男子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掩好领口。

慕昭只做没听到，蹲在自己竹篮旁，拿出了水壶和自己的干粮。

她自觉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询问道：“可要我帮您去给家人报信？”

听到“家人”一词，李翧的神色微变，好在他因失血而面色苍白，脸色难看些也不明显。

“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听到一阵鸟鸣声响起，他温声道：“等会儿会有人过来的。”

慕昭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多管闲事了。

“那，您喝些水罢。”她默默地收回了干粮，将水壶留给了男子。“我、我先走了。”

***

目送她离开，李翧纵然双唇干裂得厉害，也并没有喝一口她留下的水。

等慕昭的身影彻底不见，身着青衣的男子立刻从不远处的石头后快步走了出来，焦急地道：“皇上，说您受了伤……”

原来方才被慕昭所救的人，正是当今天子。

李翧摆手，淡淡道：“已经有人替朕包扎过了，不妨事。”

青衣男子才是真正的天子心腹，羽林卫统领许怀青。

许怀青上前查看了天子身上的伤，知道这只是紧急处理，还需要回去医治，道：“臣已经安排了轿子接您回去，备用的别庄离这里不算远，大夫已经准备好了。”

天子性命无虞，但许怀青仍是高悬着心。

虽说计划一切顺利，行宫因为天子的失踪而暗潮涌动，宁王也已经上钩，掉入圈套是迟早的事。

他要回禀的事情里，有一件是会伤了天子的心。

许怀青办事李翧是放心的，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关于行宫的事暂且放下没问。

“方才那个小姑娘……”李翧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倦意一阵阵袭来，若单是失血还不至于如此，只怕刺中他胸前的刀伤有毒。

自己在此处乃是机密，前朝后宫中唯有他和少数心腹知情，连太后他都未告知实情。

那个偶然闯入的小姑娘，是这场计划中的另一个意外。

李翧自认为不是心慈手软的帝王，对于潜在的威胁更愿意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可小姑娘到底救了他——虽然他并不需要。

李翧自认为心肠冷硬，这一次却迟疑了。

“派人跟上她，看她去往何处。”李翧勉强撑着精神，吩咐道：“在她回家前将她回带来，剩下的事，你看着处置。”

许怀青忙恭声应下。

他是从小姑娘替天子包扎伤口时到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好在轿子很快到了，许怀青将天子扶上了轿子后，骑马随行的同时，安排人去暗中跟着慕昭，同时调查她的身份，不能让任何关于天子的消息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