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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相许(1 / 2)

作品:《嫡妻攻略

因为,我此生除了你,谁都不要……么。

婉书少时读牡丹亭,最爱其中那句‘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此情此景让婉书更加对这句话深有感悟,现在的自己就像是沉溺在梦中,无论这梦是长是短,亦或是梦中如何甜蜜,她总归还是要醒来的,梦醒之后一切归为虚无,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从未相识,更无往来。

如果这真的是梦,婉书宁愿沉醉其中,永不再醒来。

婉书此时表情恍然而失措,顾靖萧望着她仿佛是望进她灵魂深处,仿佛是看到了婉书心中的不安和惧怕,顾靖萧唤了一声独自悲凉的婉书,她似是惊醒般瞧着他,顾靖萧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我想娶你并非是这一日两日才有的主意,其中缘由复杂,以后我再同你细说,你现在只要知道我定娶你为妻,顾靖萧的妻子只会是洛婉书。”

婉书心中忍不住有几分雀跃,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丞相倒是自信。”

这话里仿佛不太信任顾靖萧的意思,顾靖萧陡然生出一股挫败之感,修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石案上,认真道:“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顾某岂不是白白筹划如此之久。”

婉书面色一郁,微微坐直身体,语气中暗夹嘲弄:“顾相向来老谋深算,小女子自愧不如。”

谁知顾靖萧并不在意婉书的嘲弄,竟还做出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来,颔首道:“原来在书儿心里顾某如此优秀,莫不是你暗里早已倾心于我,只不过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所以没有告诉顾某?”

没有嘲讽到顾靖萧就算了,反而还被顾靖萧一番调侃,婉书到底是个女儿家,只得怒羞交加地转过脸去,哼哼道:“顾相不仅老谋深算,脸皮还颇厚,让人佩服。”

“自然自然,若没这份能耐如何能娶你过门。”顾靖萧沉着以对,眉目之间皆是春风笑意。

这人嘴里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婉书自知嘴皮子上的工夫不敌顾靖萧,便很识时务地不再和顾靖萧争斗嘴皮工夫,她想到之间父亲因为顾靖萧突然降临洛府而心惊胆战,整个洛府里都是人心惶惶,婉书心中一顿,迅速望向顾靖萧,眸光清明如水:“顾相上次驾临洛府,以至于全府上下人心惶惶,难不成这也是你的谋划?”

“没错。”顾靖萧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光明正大地承认下来,目光灼灼盯着婉书。

“你竟然?!竟然如此胡闹!”婉书眼睛瞪得硕大,几乎要从石杌上跳了起来,错愕地盯着顾靖萧,语气微冷反问道:“你可知我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哥何等惊慌失措?皆以为得罪了你这尊大佛,吓得几乎要将我们几个女儿都送出盛京城里,敢情我父母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你布局的棋子。”

顾靖萧意态闲闲笑意缱绻,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反而教育起婉书:“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后我自然会向洛大人和洛夫人说明缘由,亲自奉茶赔罪,反正女婿总归是要给岳父岳母奉茶的。而且顾某只有和你洛家闹得越激烈,陛下才会越觉得将你赐婚给我,这是最完美的做法,陛下巴不得顾某与洛家势同水火。”

饶是如此,婉书仍有怒气,哼哼两声道:“顾相是大英雄,自然不拘小节,而我父亲和大哥哥不过是一阶小官,哪里有丞相这般心胸和想法,为这件事,我家愁云惨淡了许久才渐渐平复心慌,顾相却在同我说什么不拘小节。”

面对婉书的怒火顾靖萧表示出十分温和的理解,眸光深深凝视着婉书,婉书禁不住这样的目光,只得怄气地别过脸去,顾靖萧又想到了一些事,觉得此事不说,以后再发现只会后患无穷,他放软语气,缓缓道:“顾某在朝堂里风风雨雨十载有余,如今的权势地位足以让陛下忌惮顾某,近两年,陛下扶持亲信意欲与顾某分庭抗礼,只可惜都是一些碌碌之辈,难堪大任。反而是你大哥哥脱颖而出,他是前年的春闱榜首,又在殿试之上陛下亲授状元之名,本应该是入翰林院为官熬上几年便可外放,却在顾某的打压之下,陛下一道圣旨,前往姑苏为官,自从那时起,顾某的棋局便已经开始了。”

婉书简直匪夷所思,她不禁困惑,自己身上到底是有什么?能够让顾相设了这么大的圈套要娶自己为妻,竟然从大哥哥前往姑苏之时,这棋局就已经开始了。

婉书满脸间皆是不可思议:“你竟、竟从——”那么久之间就开始算计了。

顾靖萧的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厉害,心志之坚定,都是婉书望尘莫及,她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一张大网之中,无论她往哪里爬,都是顾靖萧所设下的套路,缠得她此生必定是要嫁给他为妻,再无其他出路。

顾靖萧笑得倨傲又谦逊,不急不慢地继续道:“顾某打压你大哥哥,陛下就会认为顾某是害怕你大哥哥有朝一日取代顾某丞相的地位,所以在你大哥哥为官一年之后,陛下便以撰写十二首春景之诗的差事将他召回京城,顾某为了继续保持与你家势同水火的两级分立,也为了让陛下继续觉得顾某怕极了洛盛桦,所以不得不上门拜访,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盛势凌人的模样来,让陛下安心。不仅如此,在朝廷之下,顾某还是不得不时长打压你父亲和大哥哥,时至今日,陛下只怕会认为顾某与你家已是不共戴天。”

婉书心里道:何必用装?顾相本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盛势凌人的模样,自己的父母和大哥哥都怕吓成了什么样子,竟都是他所作的戏罢了,虽说是为了娶自己,可这代价也太大了……

婉书冷脸以对,淡淡道:“父亲和大哥哥怜惜家人,并未将丞相的打压告诉咱家的女眷。”

顾靖萧兀自坐直身体,言语间夹带恭敬之意,认真道:“洛大人与小洛大人心疼爱护妻女,才使得书儿没有怨恨顾某,顾某定然好好学习这项优点。”

婉书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眉宇间的冷意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脉脉温情流淌在其中,忽而之间,她又想到今日小侯爷如猎场围猎之事,眉目间又生出一丝颓废,失落道:“顾相处处算得明白而仔细,却不想横生枝节,贤妃今日戏言改了这历来春蒐的彩头,我今日瞧见小侯爷下场了,不是我自视甚高,隐隐觉得小侯爷下场这事与我有关系,只怕……”

“顾某知道。”顾靖萧迅速打断婉书要说的话,眉宇间漠然冷淡,一丝笑容也瞧不见,语气之中夹杂翻滚着怒意,目光沉沉看向婉书,淡淡道:“这件事,还要多谢贤妃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小侯爷对你的真心可鉴,想要夺得这次的彩头,让陛下为你二人赐婚。”

婉书这下是真的从石杌上跳了起来,膛目道:“是你让贤妃在陛下提出这个彩头?这又是丞相的什么谋算?”

顾靖萧面色不动,慢条斯理道:“自然是激将法。”

婉书已经无法用震惊来表达自己的情绪,顾靖萧如今也不过是才过了弱冠的年纪,怎么就如此的老谋深算,甚至连后宫妃嫔的力量他都能借来使用?!她颓然坐回石杌上,脑子里和心里只剩下对顾靖萧的佩服和敬畏,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自己以后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顾靖萧唇角蕴藏隐隐笑意,循序渐进,为婉书梳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步伐:“先且不说赵衍良能不能够夺到这彩头,就算他夺到这彩头,陛下也不会同意这桩亲事的,反而我还要谢谢他。”

婉书微微疑惑:“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多谢他如此卖力,这样一来,还能逼得陛下做个抉择。”

婉书还是不懂。

顾靖萧深邃如大海般的眸子仿佛透露出蔚蓝的光芒,深邃到了极致,缓缓道:“书儿,你猜陛下会舍得你这颗牵制顾某的棋子吗?顾某认为陛下是舍不得的,陛下如今年岁颇大,自然要想尽办法牵制顾某,你大哥哥是他看重的重要之人,陛下他绝不会将你这么有用的棋子嫁给赵衍良,反而赵衍良如果去求娶,陛下还会将你赐婚给我。”

婉书轻咬下唇:“陛下乃天子,心思岂是丞相能琢磨透的?”

顾靖萧好整以暇,笑道云淡风轻:“书儿只消和顾某静待几日,自会见分晓,到时候,有了陛下赐婚,书儿就是顾某名正言顺地未婚妻子,与别人再无干系。”

见顾靖萧如此笃定,将自己一家子人算计得完完全全,婉书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怒意,又气得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道:“丞相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倘若陛下没有如丞相意料的这般赐婚,那我此后就是忠远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娘子。”

“他休想!”

顾靖萧倏地变了脸色,同样也拍案起身,高大颀长的身材将阳光全部遮住,将纤细柔弱的婉书护在自己的影子之中,像是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眉目间有着冰冷,又有着如海深情和坚决的执念,语气中带着怒火,断定道——

“这辈子赵衍良就去做他的春秋大梦,你洛婉书只会是我顾靖萧的妻子,饶是我算错了,饶是陛下赐婚将你嫁给赵衍良,我顾靖萧也要从忠远侯府将你抢过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少时,婉书读到这两句诗直觉得可笑,她生来冷漠通透性子,见惯太多男欢女爱,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至死不渝、白首到老的爱情,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顾靖萧的眼眸,那双清澈眼眸如同银月之辉,独自闪烁着黑夜中,单单这样瞧着,婉书便觉得自己腿软到几乎站不住,只能扶着面前石案。

顾靖萧并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步步紧逼,走到她的面前,继续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因为我这么算计而生气,我更知道你心里在乎你的家人和洛府的门楣,我自然可以不顾你父亲和大哥哥的处境,直接去你家提亲,也少了这么些许谋划和麻烦。可是我得顾着你,顾着你的父母兄弟,免得他们收人白眼和非议,我顾靖萧看重的女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陛下赐婚无人敢置喙一二,在这之后,我必定会携十里红妆上你家求亲,八抬大轿娶你进我顾家的大门,要你堂堂正正地成为我的大娘子。”

婉书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不知怎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行清泪自眼睛中滑落,纷乱了她的视线,可是在这纷乱之中,她又看到顾靖萧的目光,他的目光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婉书在他眸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春日里的韶华春光,此时此刻,丝毫耀眼不过他眼中郑重而执着的光芒。

她一向冷静自持,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过,她以前嘲笑感情可笑,原来每个人都是爱情之下的教徒,原也不是什么爱与不爱的缘故,而是根本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她对赵衍良冷心冷清,可是对顾靖萧却用上了百分的真心。

顾靖萧心中动情至极,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他往前一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书儿,嫁给我好不好?”

婉书哭得越来越委屈,像是这么多年所有的泪水都在一朝散尽。其实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很羡慕婉婷那样肆意张扬,不喜欢婉晴的心机和虚伪,可是她生来通透,总是多了份乖巧和懂事,安知这份乖巧和懂事之下,都是忍耐和克己,所以她喜欢书法,因为书法能够静心。

顾靖萧瞧见泪眼朦胧的婉书,心中不忍,上前伸手轻柔地擦掉婉书脸颊上的泪珠,执起她的手,缓慢又认真道:“以后世事纷扰,我同你一起承受,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必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和苦楚。”便是死了,也会将所有的后路都为你准备好。

后半句话顾靖萧没有说,因为他希望自己可以陪婉书一生一世,不会英年早逝。

婉书哭得正当劲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面对顾靖萧说的这些话,她又觉得该说些什么,张了嘴半晌,才说出一句:“顾相若是早死,我必定带着你丞相府的家产嫁给别人。”

顾靖萧顿首。

这丫头的嘴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