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枚小小的影子，依附在这一棵大树旁，稍不留心，就会消失不见。

……

日子过得飞快，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外头天寒地冻的，赵曳雪也不爱出门了，不见日头，只一味的冷，靠近年关的时候，又下起雪来，好在不算大，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绿珠替赵曳雪理了理下裙，絮絮道：“这护膝还暖和吧？奴婢特意缝了些兔毛在里头，您身子骨不好，今儿可别吹着风了。”

赵曳雪动了动腿，觉得屈膝似乎都有些困难了，但是她没拒绝绿珠这一番好意，乖乖点头：“我会注意的。”

绿珠又给她围上厚厚的围脖儿，雪白的狐狸毛软绒绒的，衬得少女皮肤如玉一般白，眉眼灵动，乖巧娇俏，尤其是那一双清幽幽的眼睛，眼角微垂，瞳仁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子，仿佛会说话一般，天生的多情。

绿珠忍不住称赞道：“殿下今天真好看。”

赵曳雪抿着唇笑，眼睛微微眯起，像两弯新月，干净而纯粹。

除夕是一个极为隆重的日子，因为这一日过完，便是新的一年了，建德帝于太和殿赏赐宫宴，宴请了朝中三品以上的所有官员，文臣武将，王室宗亲，叫得上名号的都来赴宴了。

在这种场合，深受宠爱的长公主自然是所有人目光的中心，而当人们见她身侧跟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各自都或多或少露出几分讶异来。

尤其是，他们发现那少女的容貌与长公主有些许微妙的相似，或者说，与今上相似。

再联想宫中那些传闻，众人顿时了然，猜测着这少女的身份，二公主，建德帝的第二个女儿，幼时就离宫，一直跟着长公主，鲜少露面于人前，从前宫中的盛大筵席，几乎没有看见过她的踪迹，不知怎么今日倒来了。

都是些混迹官场的人精，尽管心中揣测万千，面上却不露声色，都纷纷笑着过来与长公主见礼，末了不忘与赵曳雪寒暄几句，态度自然亲切，就仿佛与她多么熟络一般。

赵曳雪跪坐在长公主身侧，听她与左右的官员宗亲们交谈，从容自如，滴水不漏，长公主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建德帝曾亲口说，若永嘉长公主为男子，必大有作为，朕立其为储，则庄国无忧矣，可惜……

所有人都觉得可惜了，包括建德帝，但这不妨碍他宠爱长公主，甚至允许她入朝堂参与政事，而长公主也不负其所望，雷厉风行，崭露头角，立了几次功，很快就令众人心服口服，尽管还有几个迂腐守旧的官员仍有微词，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赵曳雪的思绪飞出了老远，忽然感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那些寒暄笑语都消失了，她蓦然回神，感觉到长公主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略微用力，赵曳雪不由自主地随之俯下身去，叩首行礼。

她心中隐有预感，盯着地面，听见一阵稳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不疾不徐，越来越近，明黄的龙袍下摆划过视线的一角，然后在她面前停下来，赵曳雪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沉沉的，带着压力，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她悄悄揪紧了袖中的手指，忽然有些害怕。

大殿静如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那视线才移开，脚步声远去，上方传来帝王沉稳的声音：“众卿平身。”

众人山呼万岁，赵曳雪在这齐齐的呼声中，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她直起身坐好，这才惊觉掌心潮湿，竟是出了汗意。

一旁传来长公主平静的声音，道：“怕什么？这么多朝臣在，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赵曳雪转头望向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小声道：“阿姊会护着我的。”

长公主静静地端详她片刻，也笑：“是，我当然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