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会主席多林尼克

进出列辛斯基住宅的都是新人物了。“同志”这个崭新而亲切的字眼儿到处都可以听到了。

多林尼克忙得废寝忘食。

这个木匠正筹建着本镇的革命政权。

一张用铅笔写的纸条贴在这个住宅中一间小房子的门口,上面写的是“党委会”。

叶戈纳金亚娃是这里的负责人,她是个沉静而又坚强的女人。

受到政治部的委派,她和多林尼克来负责组建苏维埃政府各机构。

仅用了一天时间,各工作人员就齐备了,打字机啪啪地响了起来。

粮食委员会建立起来了,负责人是蒂日茨基。

他以前是糖厂的助理技师。他生性活泼,脾气急躁。他极端仇视工厂里那些贵族分子。

在全厂大会上,他用波兰话发表了激烈而又坚定的演说,他边讲边敲着讲台的栏杆:“旧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咱们祖祖辈辈为波托茨基当牛做马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咱们忍饥挨饿、衣不遮体,可伯爵大人却吃香的喝辣的,住着宫殿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大家想想,他们作威作福,骑在我们脖子上,都多少年了!咱们波兰工人和乌克兰、俄罗斯工人一样,受苦受难,成年累月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现在,那些给伯爵拍马屁的人却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苏维埃政权不会用铁拳对付波兰工人!各民族的工人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得到真正的自由。

“全部无产者都是兄弟,但那些贵族老爷,请大家放心,我们决不会放过他们!”

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之后又用手使劲儿敲讲台的栏杆。

“一个民族侵略另一个民族的事不会再重演了,流血和不幸也不会再出现了。布尔什维克的口号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工人们彼此都是兄弟,这样我们才会得救,才会得到幸福的生活。

“同志们,参加共产党吧!”

接下来他又长篇大论地说开了成立波兰共和国的希望。

当他从讲台上走下来时,青年们都高声欢呼。

但上了年纪的人都没表达什么。

谁敢打保票呢——说不定红军明天就撤走了,那时候,每句话,每个字都得付出代价。不是被绞死,就是被赶出工厂。

那个又瘦又高的中学教员切尔诺佩斯基担任教育委员。

这是目前本地教育界唯一一个对布尔什维克忠心不二的人。

在革委会对面驻扎了一个特务连。

他们担任了革委会的警卫。

每当晚上,花园里,大门口,就会有上好子弹带的马克沁机枪架起。它的旁边是两个持枪的步兵。

叶戈纳金亚娃正要去革委会。

在门口,一个很小的红军战士吸引了她的注意。

于是她问道:“小同志,您今年多大了?”

“快十七了。”

“是本地人吗?”

他笑呵呵地回答:“是,在前天的战斗中,我刚刚加入红军了。”

叶戈纳金亚娃端详着他。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火车副司机。”

这时多林尼克同一个军人向着栅栏门走来。

叶戈纳金亚娃对他说:“看,我给共青团区委会找到了一个领导人,他是本地的。”

多林尼克飞快地打量着辛辽沙。

“你是谁家的?哦,这不是布洛扎克的孩子吗!那好了,你去干吧,将那些小兄弟组织起来!”

辛辽沙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

“可是,我在连里的任务怎么办呢?”

多林尼克已经走上了台阶,他扭过头来告诉他:“这个我们会安排的。”

第二天的傍晚,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地方委员会就成立了。

崭新的生活突然而至了。

辛辽沙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把他的家丢在了脑后,尽管他离家才几步之遥。

他,辛辽沙?布洛扎克,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区委员会书记,已经完全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了。

他不只一次地将那张盖着乌克兰共产党(布)印章的白纸片从衣袋里掏出看来看去,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的身份。

要是有人对这一点进行怀疑的话,看看他制服外皮带上的枪就会确信了。这是他的好友保尔送给他的礼物——一支带帆布套的“曼利赫尔”手枪。

唉,只可惜保尔不在跟前。

这时,叶戈纳金亚娃正在等着他。

他们要一道去火车站里的政治部领取宣传品和报纸。

他急火火地跑到街上。一个政治部的工作人员已经预备好汽车正在等他们。

去车站的路不算近。

苏维埃乌克兰第一师团的参谋部和政治部就设在列车上。

乘车期间,叶戈纳金亚娃问了辛辽沙好多问题:“你都干了些什么工作?建立了组织吗?你应当在那些工人的孩子中进行鼓动和宣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共产主义青年团。”

“明天咱们就起草一篇共青团宣言,将它印出来,再召集青年,在戏院里开个大会,同时,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政治部的乌斯季诺维奇。她好像正在做青年工作。”

琳丹?乌斯季诺维奇姑娘,今年十八,一头乌黑的短发,身穿茶色新制服,腰里扎了一条窄窄的皮带。

辛辽沙跟她学了不少新东西。她还答应协助他开展工作。

当他们分手时,她给了他一包书,另外又特地给了他一本共青团的小册子。

他们直到很晚才回到革委会。

瓦丽娅一直在花园里等辛辽沙。

她见他来了,便跑到他面前,抱怨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害臊呢?怎么,你真不要家了?为了你,知不知道,妈成天哭,爸气得不行。准会出事的!”

“没关系的,瓦丽娅,什么事儿也不可能出。我真没工夫回家。说实话,我今天也回不去了。正好,我有话跟你说,到我这儿来。”

瓦丽娅简直认不出弟弟来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像是充足了电似的精神抖擞。

他让姐姐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随后就直截了当地说:“是这么回事。你也加入共青团吧。不懂吗?就是共产主义青年团。我是团里的书记。你不信?那么,喏,你看这是什么!”

看完了他的证件,瓦丽娅仍是不大明白地问道:“我加入共青团能干什么呢?”

辛辽沙双手一展:“干什么?你还怕没的干?我的好姐姐,我忙得都顾不上睡觉。要好好地宣传、鼓动。我们要召集全部的青年在戏院里面开个大会,详细地说说什么叫苏维埃。叶戈纳金亚娃非得让我演说一番,我想了想,觉得不行,因为我实在不知说点什么。我一上台准说不出话来。好吧,你说,你想不想加入共青团呢?”

“我不知道。要是加入了,还不把咱妈气疯喽?”

“你先别管那么多,瓦丽娅。”辛辽沙认真地讲解道,“妈不懂这些事儿。她只想让孩子守在身边。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反对苏维埃,她倒是支持的。但她只让别人到前线去打仗,不乐意让自己的孩子去。你说,这公平吗?你还记得朱赫来的话吗?你看保尔,他就不管他妈了,自己走了。现在咱们有了生活的权利了。那么,瓦丽娅姐姐,你就不会说个‘不’字儿?呵,你想啊,这多好!你在女孩中工作,我在男孩中工作。我今天就叫‘红头发’凯里莫卡参加进来。瓦丽娅,你究竟参加不参加呀?我这有关于这个的小册子。”

他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姐姐。

瓦丽娅的双眼盯着弟弟,低声问他:“要是匪兵们打回来怎么办?”

辛辽沙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必然要跟大家一起走呵。但是你怎么办呀?妈那会儿一定很难受。”

他沉默了。

“辛辽沙,你把我的名字填上,别叫妈知道,除了你我,别叫任何人知道。我一定尽力帮忙。这是较好的办法了。”

“对,瓦丽娅。”

这时,叶戈纳金亚娃走了进来。

辛辽沙给她介绍:“这是我姐姐瓦丽娅。我正和她谈思想呢。如果成为共青团员,她会很合适,但,你知道,我们的母亲太严厉了。咱们可以让她秘密参加吗?比如说,万一我们必须撤退的话,当然了,我是拿起枪一同走的,可她就不忍心叫母亲难过。”

叶戈纳金亚娃坐在桌子的一头,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这一席话后,说:“好,这法子挺妥当!”

戏院里。

叽叽喳喳的青年们全到了。

糖厂工人的管乐队在演奏。

来参加会议的大部分是男女中学生和小学生。

他们来到这里,与其说是为了开会,还不如说是为了看演出。

大幕终于拉开了,刚刚从县里赶来的县委书记拉津同志出现在舞台上。

这个又瘦又小的人长着个惹人注意的尖鼻子。他的出现,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所有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尽管有些名词大家还不懂。

他讲完了,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让辛辽沙继续讲话,自己先行告退了。

辛辽沙担心的事情真得发生了。

他一登台,便说不出话来了。

“说些什么呢?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找不着一句适当的话。于是他浑身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