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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3 / 4)

作品:《理想国

格劳孔:没错,我们是也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朋友,既然如此,那从某种意义上说,做自己的工作便是正义。但我这一结论是从何处推导出来的,你又是否清楚?

格劳孔:请直说吧,我并不清楚。

苏格拉底:在对克制、勇敢、智慧做过研究后,我觉得我们的城邦只余下了一种品性,便是正义。正义这种品性能让城邦中诞生克制、勇敢与智慧,在此之后,还持续为这三者提供庇护。若发现了其中三种品性,那剩余的那种便是正义,这点我们也曾提及。

格劳孔:这是必然的。

苏格拉底:可若是有人让我们为以下问题做出解答,却好像非常困难:我们的国家拥有了以上四种品性中的哪种,能达到至善,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观点统一,是战士一直铭记法律对其应该畏惧什么、不应该畏惧什么的信念教诲,是统治者的智慧与保护,还是所有人都不能干预其余人的本职工作,只能以个人身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点在孩子、女人、奴隶、自由人、工匠、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身上都有展现?

格劳孔:这确实非常困难。

苏格拉底:如此说来,国家完善之所以能跟智慧、克制、勇敢的能力一较高下,靠的好像是“所有人都在国家中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这一品性。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该品性便是正义,对吗?

格劳孔:对。

苏格拉底:若从另外一个角度研究该问题对你更有说服力,我们就试试吧。司法案件的审判工作,是不是被你们委托给了国家统治者?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这些人审判案件,只是为了避免任何人侵占其余人的东西,或被其余人侵占自己的东西,除了这个目的外,还有其他目的吗?

格劳孔:没有了。

苏格拉底:正义的目的就在于此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据此我们应该也能达成统一意见,即正义便是拥有自己的东西,做自己的工作。

格劳孔:的确如此。

苏格拉底:我还有一种观点,你思考一下是否认同:若有一名木匠和一名鞋匠将彼此的工具或是地位交换过来,木匠做鞋匠的工作,鞋匠做木匠的工作,更有甚者,若一个人想要做这两种工作,那你是否觉得,这样交换彼此的工作,并不会严重危及国家?

格劳孔:我认为不会。

苏格拉底:可我认为,若因为具备一些很好的条件,比如很有钱,比如能操纵选举,又比如身体强健等,一个与生俱来的工匠或是商人受到鼓动,想要跻身军人阶层,或军人想要跻身立法者与国家保卫者阶层,而其本身并无资格,或上述几种人将自己的工具与地位彼此交换,或某个人兼做以上各种工作,那这样的交换与干预在你看来,应该也会毁掉一个国家。

格劳孔:这是必然的。

苏格拉底:这说明对国家来说,当前这三种人彼此干预、取代,会造成最严重的危害,所以称其为最坏的事,是很合理的。

格劳孔:的确。

苏格拉底:你认为,对本国最严重的危害是不是不正义?

格劳孔:怎么可能不是呢?

苏格拉底:那这便是不正义。反过来却能说,在国家中,商人、协助者、保卫者不干预彼此,只做自己的工作,这便出现了正义,进而将国家变成了正义的国家。

格劳孔:我认为这是必然的。

苏格拉底:借助这种方式,我们还无法最终确定正义的定义。不过,若是用到个人身上,其也能被认为是正义的定义,那我们便没有任何异议,只能认可。如若不然,我们就会寻求其余正义。不过,我们还是先把刚刚对正义定义的研究做完吧。先前,我们在研究中假设,若能发现一个包含正义的庞大事物,且能从中发现正义,便能找出个人身上的正义是何种状态,这并非难事。我们一度相信,这一庞大事物便是城邦,且是我们竭尽全力建造的最佳城邦,因为正义会存在于这个美好的国家中,对此我们心知肚明。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在个人身上推广在城邦中的发现吧,在这两处的发现能统一就行了。若在个人身上,正义产生了某些差异,我们便会返回城邦处,对其加以验证。将在这两处的发现集中进行对比研究,好像彼此摩擦一样,很有可能会摩擦出能照出正义的火花。我们要趁这个机会,牢牢记住正义的样子。

格劳孔:我们一定要遵从你这个方法,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方法。

苏格拉底:若有一大一小两种东西,其名称相同,那它们本身是相同还是不同——只是名称相同而已?

格劳孔:相同。

苏格拉底:只从正义的概念出发,一个正义的人跟一个正义的国家,是否一点儿差异也没有?

格劳孔: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若是城邦中拥有这三种天分的人,分别从事自己的工作,在大家看来,城邦便是正义的。而这三种人的其余部分感情与个性,也将导致城邦成为大家心目中克制、勇敢、智慧的城邦。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这点对个人同样适用,朋友。我们同样能够假设,在自己的灵魂中,个人拥有跟城邦相同的几种成分。我们还能够期待,个人能获得跟城邦相同的名称,依据是个人跟城邦那几种成分相同的“感情”。

格劳孔: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格拉底:哦,我们还要研究灵魂中是不是包含这三种品性,而这同样不是什么难事。

格劳孔:可是苏格拉底,有句俗语叫“有舍才有得”,可能是真的,因此我并不觉得你说的这件事很简单。

苏格拉底:是的,这很明显。格劳孔,听我说,我也觉得要解答该问题,利用当前的论述方法绝不可能。除此之外,还有种艰难、漫长的方法,才能为该问题提供正确的解答。不过,我们应该能用自己的方法,将问题解决到跟之前的问题相同的程度。

格劳孔:这样不就行了吗?在现阶段,我觉得这样已经能让我很满足了。

苏格拉底:我也是。

格劳孔:我们接着研究吧,保持耐性。

苏格拉底:所以承认每个人拥有跟城邦相同的几种品性与习惯,对我们来说是否必不可少?毕竟城邦能拥有这些品性,唯一的源头是个人。要知道,说城邦中的激情并非源自城邦中的个人,是很荒诞的,前提是这些个人在其余人眼中,拥有上述类似于色雷斯人、西徐亚人和北方人通常具备的品性。城邦的其余品性同样应被视为源自个人的品性,比如对智慧的喜爱——我们这里被视为该品性的主要分布地区,又比如对财富的贪欲——这种品性在腓尼基人、埃及人身上有近乎相同的表现。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我们在了解这些实情的过程中,不会遭遇任何阻挠。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可要是有人更深入一步,问及个人品性是整体,还是由三个独立的部分共同构成的,就比较难以回答了。这相当于在问,我们在学习、发怒、想让自己与生俱来的欲望获得满足时,是分别借助三个不同的部分,还是灵魂整体在共同发挥作用?我们很难给出确切的答案。

格劳孔:我也这么觉得。

苏格拉底:我们来尝试判断这是一种事物,还是几种不同的事物吧。

格劳孔:如何判断?

苏格拉底:一种事物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涉及这一种事物,不会在同一时间拥有或是承受与之相反的动作,这点非常明确。所以每次发现一种事物中出现相反的状况,我们便会明白,在其中发挥作用的是几种不同的事物,而非一种事物。

格劳孔: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留意我的观点。

格劳孔:请说!

苏格拉底:一种事物的同一个组成部分,能在同一时间既是动的,也是静的吗?

格劳孔:绝对不能。

苏格拉底:为了避免之后的讨论出现不同观点,我们需要对此有更清晰的认知。举个例子,若有人觉得,一个人站在原地不改变位置,与此同时又在摇晃自己的头部和手,那此人便既是动的,也是静的。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正确的说法是此人部分是静的,部分是动的,这便是我的看法,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若对方还想继续做这个游戏,借助更加巧妙的方式,表示陀螺转动时,顶端在某个点上固定不变,那陀螺整体便既是动的,也是静的。该说法适用于所有以某点为固定点转动的事物。由于此时事物一部分是静的,一部分是动的,因此针对上述观点,我们理应提出抗议。我们应这样说,这种事物分为两部分,一是轴心的直线,二是周围的圆周。事物在旋转过程中,若没有向任何方位倾斜,那以直线为中心看,其便是静的,以圆周为中心看,其便是动的。可若是轴心的直线在旋转过程中,向前后左右任何一个方位倾斜,那不管怎么看,该事物都称不上静的。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会再因类似说法感到迷惑了,也断然不会再相信以下说法了,即一种事物的同一个组成部分只涉及这一种事物,不会在同一时间拥有或是承受与之相反的动作。

格劳孔:我也这么认为。

苏格拉底:但还要点明一点,即不用对一切类似的抗议逐一加以研究,并证实其是错误的,权且假设其就是错误的,在此基础上向前迈进,同时要记着只要发觉该假设不成立,就应推翻由此推导出的结论。

格劳孔:一定要这么做不可。

苏格拉底:除此之外,我还有个问题,你是否认为认同与反对,追求与拒绝,吸引与摒弃,以及与之类似的事物全是相反的?而由于它们是主动还是被动,完全不会影响到相反,因此该问题与主动、被动无关。

格劳孔:的确全是相反的。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你会不会把口渴、饥饿和通常所指的欲望、心愿、希冀,全部归入刚刚提到的类型?你会不会觉得有要求之人的灵魂在期待,拥有某样事物之人将这样自己想要的事物吸引到自己身边,以此追求该事物;或某人内心对某样事物存在渴求,却不会像被人提问一样,冲着自己的心愿点头,表达自己对这样事物的认同,将其据为己有?

格劳孔:我会这么觉得。

苏格拉底:那你又是怎样看待不情愿、不喜欢、缺乏要求的?我们是否应将其归为人类灵魂的拒绝与摒弃,也就是通常情况下,一切前者的对立面?

格劳孔:是的,我们应该这样。

苏格拉底:跟欲望相关的整体观点是正确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会不会把欲望视为一种类型,把我们谈到的口渴、饥饿视为其中最显著的代表?

格劳孔:会。

苏格拉底:这两种欲望便是对饮料和食物的要求,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以口渴为例,我们提到,口渴即灵魂对饮料的欲求,我们是否曾在此提及饮料以外的任何东西?我们是否曾点明渴求的饮料是什么样的,比如是冷是热,是多是少?可对饮料的欲求是不是会在很热时加上冷的要求,在很冷时加上热的要求?对饮料的欲求是不是会在很渴时加上多的要求,在不那么渴时加上少的要求?无论何时,单说口渴本身,都只会对饮料本身有要求,以满足口渴的本性,而不会有其余任何要求,饥饿对食物的欲求也是一样,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任何欲望都只对自身本性要求的东西,存在欲求。只有特殊的欲望,才会对特殊的东西存在欲求。

苏格拉底:也许有人会对此提出抗议,说任何人都想要好东西。作为一种欲望,口渴要求的便是好饮料。不要求好饮料,只要求饮料,不要求好食物,只要求食物,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这也适用于其余欲望。我们遇到这种抗议,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因此迷失方向。

格劳孔:这种抗议可能不是毫无依据的。

苏格拉底:就算是这样,还是应该坚持特殊性质的事物跟这种性质的关联者存在关联,只有其自身的事物只跟其自身的关联者存在关联。

格劳孔:你在说什么?

苏格拉底:比较大的事物即关联者,这点你应该了解。

格劳孔:我非常了解。

苏格拉底:其是否跟比较小的事物存在关联?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大很多的事物是不是跟小很多的事物存在关联?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同样如此的,是否还有某些情况下的较大事物跟某些情况下的较小事物存在关联,较大事物跟较小事物存在关联?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较多事物跟较少事物存在关联,两倍事物跟二分之一事物存在关联,较重事物跟较轻事物存在关联,较快事物跟较慢事物存在关联,较热事物跟较冷事物存在关联,还有一切类似情况都是如此,难道不是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那科学是否也是如此?科学本身仅仅是知识或任何应被假设为科学对象的事物,而某一门特殊的科学却关系到某种特殊的知识。比如建造房屋的科学便有别于其余科学,被称为建筑学,是这样吗?

格劳孔:自然是这样。

苏格拉底:因为其具备其余所有科学都不具备的特殊性质,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因为其拥有特殊的对象,所以才具备这种特殊的性质,是吗?至于其余科学与技术,也是相同的情况,难道不是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要是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必然也能了解这就是我之前提到各种相对关联的目的。之前,我曾说只有其自身的事物只跟其自身的关联者存在关联,特殊性质的事物则跟这种性质的关联者存在关联。我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不是——跟什么关联,便跟什么是同类,否则跟健康、疾病关联的科学,就变成了健康的科学与疾病的科学,跟罪恶、美德关联的科学,就变成了罪恶的科学与美德的科学。我真正想表达的是,当科学跟特殊科学对象关联,而不再跟普通科学对象关联时,也就是当科学变成跟疾病、健康关联的科学时,其就变成了一门特殊的科学,被冠以“医学”这种特殊的科学名称,而不再被统称为“科学”。

格劳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持相同的观点。

苏格拉底:接下来说说口渴。从本质上说,口渴跟某种事物相关联,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有异议吗?

格劳孔:没有。口渴跟饮料相关联。

苏格拉底:若饮料属于特殊类型,口渴便也属于特殊类型。不过,只跟口渴本身相关联的饮料,谈不上多少与好坏。简而言之,纯粹的口渴本身,只跟纯粹的饮料本身相关联,这是理所应当的,无论何种类型的饮料都是如此,你觉得呢?

格劳孔: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格拉底:所以口渴的灵魂若只是口渴,就只会追求饮料,为此倾尽全力,对其余事物则没有兴趣。

格劳孔:这点显而易见。

苏格拉底:所以口渴之际,某人却被自己心灵中的一种事物拉扯到了远离饮料的地方,那这种事物是否必然有别于那种事物——感觉口渴,便像牵牲口一样牵着他去喝饮料?因为我们曾提到,在相同的事情上,相同事物的相同部分无法在同一时间采取相反的行为。

格劳孔: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因此,我觉得在那个关于射箭之人的比喻中,我们应说他一只手推弓,一只手拉弓,而不应说他的手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拉弓、推弓两个动作。

格劳孔:的确。

苏格拉底:那觉得口渴却不想喝饮料,这样的人是存在的,对吗?

格劳孔: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苏格拉底:大家对此怎么看?是不是这种人的灵魂中存在两种事物,一种让他喝饮料,另一种却阻挠他喝饮料,跟前者相比,后者更为强大?

格劳孔: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不仅如此,阻挠的事物是以理性为依据,阻挠这一行为;引领的事物却是以感情、疾病为依据,引领这一行为,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