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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伤透芳心(2 / 2)

作品:《江北女匪

顺平闻言便大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姑娘聪慧,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奸人的设计。”

辰年冷笑一声,却说道:“我不聪慧,一点都不聪慧,我只是不想把脸丢到人前去。”她说完便绕过顺平与郑纶,也没回自己住处,转身一掀帘子进了封君扬的书房。

顺平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声地向郑纶指了指书房门口,示意他就在此处守着,自己则苦着张脸往后院而去。

封君扬一直在等着顺平的消息,远远地看见顺平脸色难看,不由得心头一突,只当是辰年真出了事,想也不想地就从席上猛地站起身来。众人被他这举动惊得一愣,齐齐地看过来,多亏得顺平应变极快,见状忙凑上前来说道:“世子爷,小的伺候您去更衣。”

一旁的贺泽便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顺平,瞧你这机灵劲,都快成你们世子爷肚子里的蛔虫了!”

顺平朝他弯腰嘿嘿一笑,回道:“小的当差,可不就得靠着这点小机灵嘛!”

封君扬心中记挂辰年,并未理会贺泽的嘲讽,只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由顺平伺候着离了席。一走到无人处,他便低声问顺平道:“刚才怎么回事?”

顺平飞快地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抬眼去偷瞄封君扬的面色。此刻虽值盛夏,封君扬眉眼间却似凝了寒霜,顺平迟疑了一下,壮起胆子问道:“谢姑娘眼下正在书房,应是在等着您,您是否……”

封君扬微微摇头,静默半晌后却阴狠地说道:“查,给我仔细地查,看看贺十二到底在这院子里埋了多少人,一个个地挖出来,无论男女,只要是沾边的,都给我清除干净了!”

顺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应道:“是。”

封君扬显然是怒极了,停了一停又寒声吩咐道:“叫乔老去守着辰年,把郑纶换出来,你和他现在就去查那两个侍女,今天晚上贺十二走之前就把人给我找出来!”

郑纶也是听见那两个侍女的声音的,就凭他的耳力,只要那两个侍女还在府中,定然能将她两人认出。封君扬这样吩咐,显然就是要立时给贺泽还以颜色。顺平领命而去,封君扬却在远处站了片刻,望着书房的方向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才又神色如常地回到酒席之上。

他这么快就回来,贺泽似是有些惊讶,斜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封君扬便淡淡笑了笑,神态随意地问他道:“你这回能在青州待上几日?”

贺泽执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笑着说道:“长了许是不能,十天半月的还是没问题的,怎么?你是想我早些走还是晚些走?”

封君扬还未回答,芸生先插嘴道:“十二哥,你多待些日子吧,咱们一起去太行山里打猎去。他们都说山里的野狼厉害,皮毛也好,我得打几条回去给我爹做狼皮褥子,也好教他在那些部将面前得意得意!”她说着又问薛娴,“娴儿,你去不去?咱们一起去吧!”

薛娴人如其名,性子要比芸生娴静许多,闻言只是微笑着摇头。

贺泽却说道:“嗯,去吧,太行山里的狼就为等你去打了来做皮褥子,整个夏天都没舍得掉一根,现在捂得都长痱子了!”

众人哄笑,芸生却是不解,薛盛英强忍着笑解释道:“芸生妹子,这会儿的狼打了来也做不来皮褥子的,要等到初冬的时节才最好。等进了十月,我再带你进山去打野狼。”

“还要等到那个时候啊?”芸生不觉有些遗憾,转头看向封君扬,问道,“表哥,我们能待到那个时候吗?”

青州城内形势渐渐稳定,封君扬身为云西世子自是不能一直在这里,而且他还要先绕道盛都,在见过封贵妃之后才能回云西。封君扬尚沉吟不语,薛盛英已出言挽留他道:“世子爷先别着急走,等我把青州的事务都安排一下,亲自陪着世子爷去盛都。”

贺泽闻言却笑了,指着薛盛英调笑道:“我看你送世子爷是假,要去娶郡主才是真的!”

薛盛英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着送一送娴儿过去。”

几人正在说笑,顺平从外面过来,径直走到封君扬身边,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封君扬略略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顺平便不再言语,只垂手退到了一旁。

封君扬扫了席上面上犹带着笑容的几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府里进了刺客,有两个侍女不巧撞到,无辜丢了性命。”

此话出来,桌上几人顿时一静。薛娴儿身子隐隐晃了晃,小脸上煞白一片。贺泽虽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上捏紧的酒杯却暴露了他的情绪。只有芸生与薛盛英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薛盛英更是眼露怒气,问道:“刺客可是抓到了?”

封君扬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没有,受了点伤,跑掉了。”

薛盛英愤怒地站起身来,叫道:“世子爷等着,我这就叫人搜城去,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刺客找出来!”

封君扬亲自起身摁着薛盛英重又坐下,说道:“算了,犯不着为了两个奴婢就这样兴师动众,待明日再说吧。”他说着转头去看芸生与薛娴儿,面带歉意地说道,“遇害的侍女一个是芸生身边的,另一个则是娴儿带过来的。无辜教她们丢了性命,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回头多赏些银两,好好将她二人葬了吧。”

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又是我身边的侍女?”

封君扬微微侧了头,朝着身后吩咐道:“顺平,你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是。”顺平恭敬地上前一步,回道,“有一个是表小姐院子里的,另一个看着面生,不像是咱们府里的,后来问过了才知道是薛家小姐带过来的,像是叫初夏的。”

薛娴儿闻言就落了泪,芸生忙转身去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顺平见封君扬没有吩咐,便又垂手退到了他身后。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贺泽却抬起了头,嘴角上挑了一丝冷笑,向着封君扬道:“世子爷,这刺客果真厉害。”

封君扬看着他,淡淡答道:“能到别人的府里兴风作浪,自是得有些本事。”

席上再没了欢乐气氛,又坐了片刻,芸生率先闹着要散,说道:“早些散了,明日我得去庙里拜一拜。娴儿,你晚上就别走了,和我住一起吧,明日我们一起去。”

薛娴儿却是坚持要跟着薛盛英回城守府去住。封君扬笑了笑并未挽留,起身送他们几人出去。出院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郑纶带着人抬着那两个侍女的尸体从一旁路过,薛娴儿瞥了一眼,吓得一惊,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了贺泽的衣袖。

封君扬见状嘴角微勾,故意问薛娴儿道:“娴儿,你这侍女是要带回去安葬,还是叫他们一道埋了?”

薛娴儿颤抖着答不出话来,倒是贺泽冷声答道:“一块儿埋了就是了!”

芸生却要上前去看,封君扬伸手把她拦下了,淡淡说道:“姑娘家,不要去看那些东西。”说着便向着郑纶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人抬走。芸生不肯依他,倔强道:“她伺候我一场,我总该再见她最后一眼。”

“芸生!”贺泽忽地寒声喝道,他收了脸上一贯的笑容,冷着脸将芸生拽到自己身边,“你看什么看!不过一个奴婢,有什么好看的?你今日随我回去,叔父那里还有话要我转告你。”

芸生不懂堂兄为何突然就动了怒,下意识地回头去瞧封君扬,却见他向着自己微微点头,说道:“去吧,我这里事情颇多,一时顾不上你,不如随着你堂兄一起去城守府那里住,还安全些,也能与娴儿做伴。”

纵使心粗如薛盛英,也隐隐觉察到今天之事有些不寻常,他自知没有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索性就紧闭了嘴装哑巴。

芸生看看封君扬,再回头瞧瞧堂兄,最后向着封君扬点头道:“好,我今天晚上去陪娴儿。”

封君扬微笑点头,送他们几人出了府。待那几人的车马走远,他再回过身来时,那淡定从容的眉宇间这才笼上了浓重的阴郁。顺平窥他面色,知他心情不好,一时也不敢发声,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往书房而去。

辰年一直都在书房内等封君扬,她想不管实情到底是怎样,总要先听一听封君扬怎样说,因为他答应过她,只要是她的事情他就绝不会瞒她。那现在她就要问一问他,是否真的要娶芸生,是否真的只把她当做一个姬妾,当做一个玩意。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这个词,想到那两个侍女说出这个词时的不屑,她就控制不住地流泪,恨不能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放声痛哭一场才好。

封君扬一直不见过来,门口的人却是由郑纶换成了乔老,辰年心中渐凉,脑子也一点点清冷下来,最后终于能止住了泪,只平静地坐在那里继续等封君扬。

她听见了封君扬送客出门的声音,院子里热闹了一阵后重新静寂下来。又过了良久,房门才被人从外轻轻地推开,她抬眼看去,就看到了立在门口静静望她的封君扬。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彼此,她眉眼倔强,一双眸子微微发红,却明亮得似有火焰在隐隐燃烧,而他的眉目一如往日般清俊淡雅,唯有目光沉静如水。

他两人相处时日已久,又曾那样亲密过,辰年对封君扬的脾性习惯多少也摸透了些,瞧他这般,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也就一点点散尽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怒气,很快便溢满了胸口。辰年沉默着从书案前站起,忽地抬脚将身前的书案猛地踹翻在地。

封君扬面色不惊,却是反手带上了屋门。

辰年咬紧了齿关,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微微抬着脸看他,一字一句地问他:“她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要娶芸生?”

封君扬平静地看着她,答道:“是。”

辰年的心脏像是被巨锤猛地捶了一下,痛得她眼前一黑,不觉闭了闭眼,这才能继续问出下面的问题:“你真的要娶芸生?”

“要娶。”封君扬面容依旧平静。

“那我呢?”辰年又问。

他答道:“在我身边,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我活,你就陪着我一起活,我死,你就陪着我一同死。”

辰年眸子里冒了火,猛地抽出匕首,毫无预兆地插入封君扬的左肩。封君扬动也没动,只整个身体骤然一紧,随即便又放松下来,甚至还轻轻地弯起嘴角,继续温柔地看着辰年。

辰年眼圈却忍不住红了,咬着牙问他道:“可你当时是怎么应我的?”

血很快从刀口渗出,眨眼就浸湿了夏日单薄的衣衫,滴滴答答地落到青石地板上。封君扬仿若不察,仍是微笑着看着她,答道:“我会娶你,辰年,你给我几年时间,我早晚会光明正大地娶你做妻子。”

“为什么?”辰年瞪大了眼,强忍着眼中的泪,唇瓣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为什么现在不能娶我?为什么要娶芸生?也是为了你们门阀之间的联姻?”

封君扬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上辰年的脸颊,轻声解释:“辰年,你不知道世家大族里的权势争斗有多么残酷,更不懂他们后院里的龌龊。就算我现在能不顾一切地娶了你,我也无法护你安好。你若是世子妃,就必然要留在云西王府,而我不可能一直留在王府守着你。你这样的脾气性子,独身留在王府后院,不出一年便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我护不住你,辰年,我现在还护不住你。”

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一直咬着牙关不肯落泪,死死地盯着他。

封君扬心中痛楚,拇指轻柔地揩过她的眼角,慢慢说道:“辰年,给我几年时间,我定要你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再没有人可以要挟我,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他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挽她散落下来的发丝,然后试图把她拥进怀里。辰年却是用力地挣扎起来,死活不肯让他抱自己。她是练武之人,很有一身蛮力,可封君扬此刻武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虽左肩受伤行动不便,却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

最后,封君扬单臂从后将辰年强行禁锢在怀中,辰年几经用力挣脱不开,只得愤怒地叫道:“封君扬,你放开我!”

封君扬言行上却带了几分无赖,凑在她耳边说道:“不放,死也不放,你自己也说过,就那天疗伤的时候,你说过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他早在收到盛都回信之后就已知娶辰年无望,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谋虑如何安抚下辰年。肩上的刀口还在流血,他此刻却全然顾不上,只从后紧紧地抱住辰年,低声说道:“辰年,辰年,除了世子妃那个空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们永远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我都带着你,这样不好吗?”

温热的血很快就浸透了辰年背后的衣衫,似是被那血的热度所灼,辰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着,她想自己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软弱,便死死地咬紧了齿关,用力地去掰他的手。

事情并未像他预料的那般发展,封君扬心中不禁有些恐慌。他本想着她就是再倔强再冷硬也是个小姑娘,又是那样的爱他,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更别说早已失身于他,只要他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定能哄得她心软。

谁知他竟是错估了她!他早就知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却只看到了她的敢爱,竟忘记了她是同样的敢恨。封君扬心中越慌,手上便抱得越紧。辰年力气不如他,几经挣扎也逃不开他的禁锢,索性停了下来,冷声说道:“封君扬,你放开我。”

封君扬此刻如何敢放,闻言竟是吃力地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沉声说道:“我不放。”

辰年忽地反手从他的肩上将那匕首飞快地拔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锋利的刀刃往后刺入封君扬的大腿,就在他痛得瑟缩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肘迅疾地击向身后,鱼一般从他怀里逃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