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辽沙跟她说明来意,就走开了,并叫她赶快穿上衣服。

季莫申科正在那宽大的饭馆里审问老板。

老板一副有口说不清的样子,急得唾沫星子乱溅:“你们打算怎么着呢?我只有一个地窖。你再查一百遍也没用。不错,我过去开过旅馆,可现在已经是穷人了。彼德留拉的兵早把我抢得一干二净了,还差点把我打死。我非常喜欢苏维埃政权,但我所有的东西,你们不也都看到了吗?”

他说话的过程中,总是伸展那两条又圆又短的胳膊。他那对充满血丝的眼贼溜溜的,一会儿看季莫申科的脸,一会儿看辛辽沙的脸,一会儿又看某个角落或天花板。

季莫申科威胁着:“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赶快给我们说出地窖在什么地方!”

“哎哟,您怎么啦,长官同志……”老板娘插嘴了。

“我们的东西都被抢光啦,我们自己都在挨饿哪!”

她极想放开嗓子大哭一通,但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

“挨饿?哼,你们还雇着女工呢!”辛辽沙反驳着。

“唉呀,哪是女工呀?只不过是收留了个穷孩子嘛。她无家可归。叫霍列斯金娜自个说。”

“得啦!”季莫申科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我们再搜!”

天空破晓了。

这里的搜查仍顽强地进行着。

因为搜查了十三个小时而没有一点线索,季莫申科心里十分窝火,正打算结束这种无益的劳动。

可就在这时,刚想迈出女仆房间的辛辽沙忽然听到她开口了:“肯定是在厨房的壁炉里。”

十分钟之后。

偌大的俄国壁炉被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个活动的铁板门。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辆载重两吨的卡车满载着桶子和袋子开走了。

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

一个炎热的中午。

柯察金的母亲带着小包袱回家来了。

她自打从阿尔吉莫嘴里听了保尔被逮捕的经过之后,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中,悲伤一直折磨着这位母亲。

她几乎无法活下去,只好替红军战士洗衣服以便忘掉一些痛苦。

战士们设法给她解决了一份口粮。

这天晚上,阿尔吉莫喜悦地进门就喊:“保尔来信了。”

保尔的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阿尔吉莫哥哥:

哥哥,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不很健康。我的大腿上中了一颗子弹,不过现在快治好了。医生说,没伤着骨头,请你不必担心。我出院之后,可能休假,那时我一定回去看你。我离家前没见到母亲,事情变化又特别快,我现在已成为科托夫斯基骑兵旅的一个战斗员了;你肯定听说过科托夫斯基的名字了。我特别敬佩他。母亲回家了吗?要是她在,她的小儿子在这里最亲热地问候她。请原谅,我太让你们操心了。

你的弟弟保尔

再有,阿尔吉莫哥哥,请到林务官家去一趟,把这些情况告诉她。

母亲又哭了好一阵——儿子连他住院的地址也没写给母亲。

辛辽沙总去那节写着“师政治部宣传科”的列车。

琳丹和叶戈纳金亚娃就在位于这节车厢的一个小房间里工作。

叶戈纳金亚娃的嘴角永远叼着一支烟卷儿,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

辛辽沙不知不觉地跟琳丹亲近起来了,在每次简短的会见中,除了带走宣传品和报纸外,他还从车站上带着一种朦胧的愉悦之情返回镇上。

每一天,政治部的露天剧场都会挤满了工人和红军。

在铁轨上停着十二军的宣传车,车身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宣传画。

这宣传车昼夜都在工作着。它有一个印刷部,整天忙于排印报纸、传单和布告。

因为,前线离这儿并不远。

有一天晚上,辛辽沙偶然进入了剧场。

他从红军战士中找到了琳丹。

夜深人静时,他送她回了车站。

这时,不知为什么辛辽沙突然对她说:“琳丹同志,为什么我老想见到你呢?”

接下来他又补充:“跟你在一块感觉特别愉快!每次和你见面后,我就受到莫大的鼓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琳丹站住了。

“我告诉你,布洛扎克同志,咱们约法三章,我不喜欢这些抒情诗,请你今后不要再作了。”

辛辽沙像一个被呵斥的小学生似的,红涨着脸说:“我跟你这样说,是把你当作一个知心朋友,而你却这样……好像我说了反革命的话似的。今后,琳丹同志,我自然不会再这样了!”

急促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他转身就跑往镇上。

之后几天内,他都没去车站。

当然,他确实很忙。

有一天晚上,在舒季克回家路过糖厂高级职员——都是波兰人——的住宅区时,有人朝他开枪。

搜查住宅后,发现了由皮尔苏茨基分子组织的“狙击队”的文件和枪械。

革委会召开了会议,琳丹也参加了。

她抽空儿把辛辽沙拉到一边,平静而又温和地问道:“你怎么啦?你那小资产阶级的自尊心受伤了?你真要用私事影响公事?同志,这样就不对了!”

因此,一有机会,辛辽沙仍然还去绿色客车上。

接下来,县代表大会开会,辛辽沙也出席了。

他们激烈争论了两天。

第三天,他和全体代表共同带着武器,去追击河边森林里扎鲁德内率领的残余匪兵,整整追了一天一夜。

回来之后,他在叶戈纳金亚娃那里碰上了琳丹。

他便陪她回车站,分手时,他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琳丹气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打这之后,有好长时间,辛辽沙没再去车站。他故意避开琳丹,甚至在工作中也尽量不和她接触。

最后,她固执地要他说出为什么。

他气鼓鼓地喊道:“能有为什么?我一说话,你又得给我扣上帽子啦:什么小市民习气呀,什么背叛工人阶级呀。”

高加索红旗师的军车开进了车站。

有三个脸膛稍黑的指挥官来到了革委会。

其中一个瘦高个,腰上紧紧扎着一条镶银的武装带。

他走到多林尼克跟前说:“闲话少说。来一百车干草。马要饿死了。”

辛辽沙和两个红军战士被分派去征收干草了。

在一个村子里,辛辽沙他们遭到了富农匪帮的突然袭击。匪帮把他的武装解除了,还把他们打了个半死。

辛辽沙比另外两个人伤得稍轻点,可能因为他年纪小,匪帮留了情。

贫农委员会的会员将他们三人送回镇上。

一队战士进了村子。第二天,他们就把干草征收来了。

辛辽沙不想惊动家人,所以就在叶戈纳金亚娃的房间里养伤。

当晚,琳丹就来看他了。

她第一次那么热情那么亲密地握他的手。

这样的握手,他一向没敢过。

一个燥热的中午,辛辽沙跑到宣传车上,给琳丹念保尔的来信,而后又把保尔的事情告诉了她。

临走的时候,无意中,他对她说:“我想去树林,到湖里洗澡。”

琳丹放下手里的工作,拉住他说:“等等,我也去。”

两人站在了镜子一样的湖水前。

透明清凉的湖水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你去大路口那等一会儿。我先洗。”

琳丹发出了命令。

辛辽沙便走过去坐在小桥旁边的石头上了,把脸故意对着太阳。

他能清楚地听见身后的撩水声。

透过丛林,辛辽沙忽然看见冬涅娅和宣传车的政委契察涅正沿着大路走过来。

契察涅很英俊,身穿时髦的弗连奇军装,扎着军官武装带,穿着吱吱响的软皮马靴。

他和冬涅娅边走边谈,并且挽着她的胳膊,。

辛辽沙和冬涅娅都互相认出来了。

他拦住了她,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信:“请稍等,同志。我这儿有封信,其中一部分与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