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当警察，家中年年春节都贴平安春联，恐怕得等到妹妹也出来工作，父母才会在门联展出新的寄愿。

他踏门前脚垫，脚垫来自妹妹，面印着很爱的大小几只鱼，和老一辈的审美不太相符，她买来时候还和妈妈犟两声嘴。妈妈嫌弃妹妹快二的大姑娘，审美还和小学生一样；妹妹不高兴，圆圆的小鹿眼极力睁大，嘴撅得都能挂油瓶，自己属鱼的，就是爱鱼。

这又是妈妈和妹妹的分歧，妹妹的鱼是双鱼座，妈妈不懂这些，只认二生肖。

看报纸的爸爸照例当和事佬，毫意外先站在妈妈这边，训妹妹一通，问她怎么没大没小和妈妈争执，接着又站在妹妹这，安抚老婆：

没大事，一脚垫，买都买，不用浪费。

妈妈气得点点妹妹的脑袋：鱼鱼鱼，成天就知道鱼，我看是你给取错名字，应该把你名字中的“语”换成“鱼”，早晚是个被人下锅的命。

而后鱼儿脚垫就门，当妈的哪能拗女儿。

纪询在这停许久许久。有温暖的回忆至此为止。

面前的这扇门，是潘多拉的盒盖子，打不打开，罪恶已在此间。

门拉开。

时隔三年，记忆毫褪色。

他一遍一遍主动回忆着，也一遍一遍被动回忆着。

他知道进门木地板的一道裂缝，看见散放在玄关的一瓶跌打药。他知道这道裂缝是爸爸搬运妹妹的新衣柜时候弄的，那盒跌打药也是因为搬运时候扭腰，才买来的。这药还是他帮爸爸涂的。

他涂的时候还问爸爸体力活怎么不叫他，都这把岁数，还要自己。

爸爸趴在床，气哼哼捶床：不就是一个衣柜吗？你老子我还没老呢！

他还看见妹妹。

妹妹背对着他，长到腰际的头发几乎遮住她整个半身，她纤瘦得像一只竹竿挂薄薄的帆，撑在原地。

当瞥见时候的惊异到今已经消失，被火燎干净，剩薄薄的灰，积在心底。

但血腥气却穿透时间与空间，让三年后的纪询依然被呛到。

他耳朵边听见三年前的自己与妹妹的对话。

“纪语，你最近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靠饿减肥？跟你讲减肥没问题，不要瞎减，饿坏胃看妈不念叨死你。对，家在杀鸡吗？血腥味怎么这么大？”

“……哥。”

纪语叫他。

背对着他的妹妹总算转身来，像一片布那样轻飘飘翻个面。

他看见妹妹的脸，圆润的脸失去光泽，尖尖的下颔凸出来，灵动的鹿眼也不再有神采，只剩下直愣愣的茫然。

和光泽一起失去的还有血色。

她的面庞苍白如张僵冷的面具，有两道清晰的泪痕残存在她脸颊，冲散她颊血点。

那种如坠冰窟的寒凉，也同血腥味一样，穿透时间与空间，重新出在纪询身。

他循着她的脸往下看，看见更多的血液，喷溅的血液。

妹妹白色裙子的正面几乎染红，她双手有着最多的血液，和一把刀，厨房的菜刀，常拿在妈妈手做菜用的刀。

“哥哥……”